她說:“很可惜我不認識字,更不認得中國字。”
我告訴她,書裏會有很多照片,她可以看那些照片。
她說,如果真的看到她的照片登在書上,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
我也想象著,出一本寫塔巴姆人的書,他們一定會拿著書到各村奔走相告,以此為榮的,這也是我對這個小山村最好的回報。
不知不覺,我倆走了好幾家,由於平時與他們相處得不錯,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忍心就這樣連招呼都不打,一走了之。
而每到一家,我對他們說自己就要回家時,他們都不肯讓我走。
馬玲卡說:“你走了,誰還會給我們中國藥?”
我說,就是自己不走,中國藥也沒有了。
她卻說:“隻要你這個中國人在這兒,人病了,還怕沒藥吃?”
這時馬老太太很向著我地對她說:“巴麗薩把藥都給咱們了,自己有病一點藥都沒有吃。你怎麼就知道要藥。”
臨離開她時,馬老太太湊到她耳邊,很神秘地說:“巴麗薩要走的事是秘密,她說隻告訴你,別人就不說了。”
之後,她很自以為得意地對我說:“我對他們都說,你要走的消息,隻告訴了她一個人,這樣她就不會輕易告訴別人了。”
其實,這種小把戲,是快嘴女人傳話時常有的。看來,全世界的女人都有相同之處。
臨走的前一天傍晚,我對馬老太太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在村裏拍照片了,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已經到馬塞盧了。”
她看我情緒特別高漲便問我:“你一定很高興吧。”
我說:“那還用問,我早就想家想得睡不著覺了。”
“那你不喜歡塔巴姆?不喜歡馬丹給索?”
“我當然喜歡這裏的一切,還有你,但我也想吃肉、吃魚,想吃我媽包的餃子、想看電影、看報紙、打電話,還想遊泳,所以,我現在特想回家。”
她很失望,我知道她很想勸我不要走,但又不知道用什麼能留住我。
就要離開塔巴姆村了,我很猶豫該不該去跟肯恩打個招呼?回想9月3日我過生日那天,自己對肯恩的無理,心裏充滿了矛盾與愧疚。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我倆聊天時,他問我什麼時候過生日,我告訴他是9月3日。他說自己是5月,今年已經過去了。接著,他說:“等你過生日的時候,咱們好好慶賀一下,這也許是你在塔巴姆村過的唯一的一個生日,對你的人生是很有意義的。”我聽後,很感動。
誰知,在我生日前的一天晚上,我特意去了他的小屋,把這消息告訴他,可他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那神情就像沒聽見我說話似的,著實令我大失所望。
生日的那天,正是星期天,下午我去了鎮上中國人的商店,開心地痛飲了一場,這也是我在萊索托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不知怎的,那天,我喝得醉醺醺的,一想到肯恩平時總是盛氣淩人的樣子和他說話不算數,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回到村裏,借著酒勁兒,我幾乎是將肯恩的門砸開的。也許他看我喝了酒,很有涵養地把我請進屋,誰知,我進屋後就劈頭把他臭罵了一通,說他是個虛偽的誌願者,既然來非洲是幫助黑人,為什麼人家要東西還躲躲閃閃的。最後,我直截了當地對他說:“你以為自己是美國人就可以在別人麵前有優越感嗎?在這兒我們可是完全平等的,我這個中國人也絕不會受你的擺布。”
當時,我看他十分生氣,反而感到很得意,昂頭摔門而去。
過後,我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不該借著酒勁兒去騷擾人家。於是,我寫了一張致歉的紙條,塞進他的門縫裏,向他表示道歉。
不過,我們再也沒像過去那樣談天說地的聊天了。
此時,我思來想去,在這裏畢竟隻有我倆是來自異國他鄉的人,能在此相遇並相識也是一種緣分。但直接麵對他,又覺得別扭。於是,我幹脆寫了張表示告辭的紙條:
“肯恩,你好!我已結束了在塔巴姆村的生活,就要回中國了,特向你告辭。認識你很高興,歡迎有機會去中國看看。巴麗薩”
本想趁他白天不在,塞在他門下,也算我沒有失禮。誰知,正巧他在屋裏。看到紙條,他便立即衝了出來。
“為什麼不敲我的門向我當麵辭行?”我們站在外麵,他用一種深深地目光看著我。
“我以為你不在屋裏。”我順口說了一句。其實,我壓根也沒想再麵對他。
“你還回來嗎?”他問我。
“不知道。”我說這話時幾乎不敢正眼看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其實,在我眼裏,肯恩是無私的,他能走進貧困的黑人村落中,一待就是兩年,他的行動已經證明了他崇高的思想境界。如果人們都能像肯恩那樣,無私地幫助黑人貧民,讓他們受到良好的教育,改善生活質量,該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