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馬丹給索好管閑事,我也絕不會認識巫醫馬目才地斯(MAMETSTLISI)。
2000年8月4日上午,是個熱鬧的日子。那天,當地醫院建成,村裏要隆重慶祝一番,舉行剪彩儀式。不僅大酋長專程從馬塞盧趕來,其他當地官員也來了不少。盡管醫院現在還是一座空房子,但有了這棟房子,也就有了希望,所以人們都來慶賀。
上午有無數個官員講了話,每人都是馬拉鬆式的。旁邊炊煙嫋嫋,時不時地順風襲來一股煮羊肉的香味。我看見人們的眼光直往做飯的地方瞟,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為官員們捧場。直到下午大家才吃上政府提供的免費午餐,排隊的人足有上千,而這頓讓老百姓能吃到肉的盛餐,是大酋長貢獻的一隻肥羊。飯後,穿著節日盛裝的人們,敲著鼓,唱著歌,開始狂歡。從下午到淩晨,一直持續了一夜。
喜慶的氣氛還沒過去,肥羊的香味還留在嘴裏,第二天下午5點,我正準備出去拍照片,還沒走到馬丹給索家,就見她急匆匆地迎麵向我走來。
“巴麗薩,昨晚上出事了。”說著她拽著我就要走,她因為著急,說話上氣不接下氣的。我問她:“出什麼事了?”
她很神秘地對著我的耳根嘀咕了兩句。我一聽,二話沒說,趕緊問,去哪兒?她說:“塞虎棟,醫生馬目才地斯家。”
塞虎棟,在塔巴姆村的東北方向的一座半山腰上,從我住的地方向那兒走去,途經一條小河溝,由於河水處在窪地中,兩邊又有幾棵小樹,所以,每當太陽落山時路經這裏,我心裏都會有種不太踏實的感覺。
我們來到了巫醫馬目才地斯家的門口。
院子裏的墊子上半躺著一個腿打石膏的女孩兒。我看她一臉沮喪,身穿一件節日裏穿的衣服,但顯得很淩亂,蓬頭垢麵,臉色發暗,精神極其失落。特別是看見我這個外國人,手提著照相機向她走來,更有些不知所措,直往毛毯裏鑽。
“你告訴她,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她的。”我對馬丹給索說。
這時,巫醫看到有人來,從屋裏走了出來。
“這是醫生馬目才地斯,她是萊索托的傳統醫生,在這兒看病有20多年了。”
這個巫醫身材瘦小,一隻眼睛半睜半閉,好像有點殘疾,嘴有些突起,說話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縫裏擠出來的,像鳥叫。她一見馬丹給索,就拉著她的手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好像我根本不存在。她說話時語速極快,我一句也聽不懂。我幹脆走到那女孩兒的旁邊,想證實一下馬丹給索悄悄告訴我的在她身上發生的事。馬丹給索告訴我,昨天晚上,活動結束後,這個女孩兒被幾個男人追趕,摔在往家走的小河溝的石頭上,大腿骨折了,那幾個男人不懷好意,女孩兒怕是被他們強暴了。
我問那女孩兒叫什麼名字。
“目翠給累(MSOKELENG)”女孩兒怯怯地告訴我。
我從兜裏掏出幾塊糖,很友好地遞給她,然後,蹲在她的麵前,用一種很慢也很和藹地口氣對她說:“我叫巴麗薩,是中國人,住在大爹馬太裏拉家,是塔巴姆許多人的朋友,你能聽懂我說的英語嗎?”
她點了點頭,沒有表情,也沒開口,用目光直直地盯著我。
“你的腿是昨天弄斷的嗎?”
她又點點頭。
“你來這裏也是找醫生看病嗎?”
她再次點點頭。
我覺得自己問了一堆廢話。
我又說:“昨天,我在那兒拍照片,真熱鬧,那些人的舞跳得很好,我拍了好多照片,準備帶回中國給朋友看。不過,太陽剛落山我就不敢再呆了。你是不是因為回家太晚,路上才遇到壞人的?”
這時她剝了一塊糖,放進嘴裏,然後,猶豫了一下說:“我昨天看見你在照相,也看見你和母們馬丹給索離開了那兒。其實,你們剛走一會兒,我就走了。那些男人可能一直跟著我,後來我走到斯準目(STREOM)河邊就聽有人喊讓我站住。我沒停,看他們追上來,我就跑,天太黑,我看不清路,一下摔在大石頭上,當時可能是腿斷了,很疼,我就坐在地上拚命喊,好像有幾個人被嚇跑了。但還有三個人,他們上來拚命地扒我的衣服。後來,我隻覺得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了,特別是一個男人趴在我身上,壓得我連氣兒都喘不上來,我全身哆嗦,連喊叫的勁兒都沒有了,再後來他們就輪著上來……”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哭成淚人了。但她說話時,始終低著頭,手裏還不停地揉搓著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