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說:“怎麼會不知道呢!象憂愁,他也憂愁;象高興,他也高興。”(他是不讓象不高興)
萬章說:“這麼說,舜的高興是假的嘍!”
孟子說:“不是假的。從前有一個人送了條活魚給子產,子產叫管理池塘的小吏放到池塘裏養起來,那人卻把魚煮著吃了。回頭他向子產報告說:‘剛放到池塘裏,它還發蔫;過了一會兒,就搖著尾巴歡起來,很快就往深處遊去,最後不見蹤影了。’子產說:‘得到了好地方呀!得到了好地方呀!’管理池塘的小吏出了屋,說:‘誰說子產聰明?我已經把那條魚煮著吃了,他還說:得到了好地方呀!得到了好地方呀!’所以,對君子,可以用合乎人情的方法來欺負他,難以用不合情理的辦法來誑騙他。象既然以敬愛兄長的態度來了,所以舜就真的相信而高興起來,怎麼能說是假的呢?”
解讀
舜的不告而娶,孟子認為是舍小從大,權衡得當,符合正道。舜認為父親謀害自己,正是因為自己沒有得到父母的歡心,這是自己最痛心的地方,責任在自己。至於象謀害舜,舜是知道的,但弟弟既然說是想念自己,來看自己,舜就毫不懷疑弟弟還有惡意,並想讓他幫助自己治理天下。
舜似乎是被欺騙了,孟子以子產被校人欺騙為倒,說明“君子可欺以其方”,能以其方欺騙的正是君子。舜是被象欺騙了,如果象欺騙的不是像舜這樣的聖人,象就會立即被識破,從而受到應得的懲罰。孔子也說:“(君子)可欺也。”(《雍也》第二十六章)
舜對兄弟是“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聖人之心,能容得下天下,萬章是難以理解的。孟子對舜的所作所為解釋得非常深刻,突顯了舜的偉大。
原文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
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萬章曰:“舜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殺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鹹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
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
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此之謂也。”
譯文
萬章問道:“象每天都在想法殺死舜,而等舜立為天子之後,卻隻是流放了他,這是為什麼呢?”
孟子說:“是封象為諸侯,不過有些人說是流放。”
萬章說:“舜把共工流放到幽州,把驩兜流放到崇山,把三苗之君驅逐到三危,把鯀充軍到羽山,懲處了這四個大罪犯,天下人都服了,因為把不仁的人除掉了。象是最不仁的人,舜卻把有庳封給了他。有庳人又有什麼罪過呢?仁人就應該這麼做嗎?對別人就加以懲處,對弟弟就封為諸侯?”
孟子說:“仁人對弟弟,不把怒氣藏於心中,不把怨恨留著不忘,隻是親他愛他罷了。親他,希望他尊貴;愛他,希望他富足。把他封在有庳,是要使他富貴。本人做了天子,弟弟卻是一個老百姓,能說是對他親愛嗎?”
萬章說:“請問,為什麼有人說是流放呢?”
孟子說:“象不能在他自己的國土上為所欲為,天子派遣了官吏來給他治理國家,他向天子繳納貢稅,所以有人說是流放。象難道能夠暴虐地對待他的百姓嗎?即使這樣,舜還是想常常看到象,所以象也不斷地來看哥哥。古書上說‘不必等到規定的朝貢的時候,平常也是假借政治上的借口來和有庳的弟弟聯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解讀
本章孟子還是通過舜對弟弟的愛護、關懷,顯示舜的人格之美。自中國有曆史記載以來,兄弟之間為爭權奪勢互相殺戮的事情,不勝枚舉。孟子舉出傳說中的舜的事跡,也是想教育那些忘記了兄弟之情的人吧?
原文
鹹丘蒙問曰:“語雲,‘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麵而立,堯帥諸侯北麵而朝之。瞽瞍亦北麵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
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勳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既為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喪,是二天子矣。”
鹹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雲,‘普天之下,莫非王王;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
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誌。以意逆誌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日,‘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書》曰:‘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栗,瞽瞍亦允若。’是為父不得而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