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說:“從前商湯王住在亳地,同葛國為鄰。葛伯放蕩不羈,不祭祀祖先鬼神。湯王派人去問:‘為什麼不祭祀呢?’回答說:‘沒有牛羊做犧牲。’湯王派人給他送去牛羊,葛伯把它們都吃了,不拿它們去祭祀。湯王又派人去問:‘為什麼不祭祀呢?’又回答說:‘沒有糧食做祭品。’湯王派亳地百姓去替他們耕種,讓年老體弱的人給耕田的人去送飯。葛伯竟帶著百姓攔住那些拿著酒、飯菜和糧食的人進行搶奪,不肯給的就殺。有一個小孩去送飯和肉,葛伯竟也殺了他,把東西搶走。《尚書》上說:‘葛伯仇視送飯者。’就說的是這件事。湯王就為著這小孩的被殺,來討伐葛伯,四海之內的人都說:‘湯王不是貪圖天下的財富,是為老百姓們報仇。’湯王的出征,是從葛國開始。出征十一次,天下無敵手(次次獲勝)。征討東方,西方的夷人就埋怨;征討南方,北方的狄人就埋怨,都說:‘為什麼把我們留在後麵?’老百姓盼望湯王的到來,就像大旱之年盼望雨水一樣。湯王不論打到哪裏,做買賣的照樣做買賣,種地的也不停工。湯王來殺掉騎在他們頭上的暴君,慰問那些可憐的百姓,就像下一場及時雨一樣,百姓非常高興。《尚書》上說:‘等待我們的國君,國君來了我們就不再受罪了。’又說:‘攸國不服,周王就東征,安定那些男女百姓;他們把黑色和黃色的捆好了的綢帛放在筐裏,請求介紹和周王見麵,得到光榮,做大周國的臣民。’當時攸國的官員,把黑色和黃色的綢帛裝滿竹筐,來迎接周國的官員,百姓用竹筐盛飯,用酒壺裝滿酒漿,來迎接士兵。看出周王是要把百姓從水火之中拯救出來,捉到那殘害百姓的君王而已。《泰誓》上說:‘我們的武力要發揚,攻到商國的疆土上,除掉那殘害百姓的君王,捉到那些殘暴之徒;我們的討伐要進行,這個事業比成湯還輝煌!’不實行仁政就算了,如果實行仁政,天下百姓都在抬頭仰望,要擁護他來做國君。齊、楚兩國雖然強大,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解讀
周武王滅殷後,把紂王的兒子武庚封於殷舊都商丘。成王時,武庚叛亂被殺,成王又把該地封給紂的庶兄微子,號宋公。從這時起,宋國開始建立。從周初到戰國幾百年來,宋國國內不斷發生動亂,國勢並無起色,始終是一個小國,“五霸”中沒有它,“七雄”中也沒有它。
萬章問話時,正是宋的最後一位國君偃當政。孟子在齊國時聽說宋王偃要行仁政,所以才來到宋國。
司馬遷的《史記·宋微子世家》對宋王偃是這樣寫的:“剔成四十一年,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君偃十一年,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裏;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皮口袋),懸而射之,命曰射天。淫於酒、婦人。群臣諫者輒射之。於是諸侯皆稱‘桀宋’。‘宋其複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齊涽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孟子以宋的老祖宗商湯王為例,說明隻要能行仁政,不論國家大小,都會受到百姓的歡迎,周圍的強國並不可怕。
孟子說這話時,宋王偃可能正在不斷取得勝利、得意忘形的時候,所以提出要施行仁政。到漢朝司馬遷的時候,宋王偃的殘暴已有定論。像宋王偃這樣的暴君也想實行仁政,恐怕那隻是掛羊頭賣狗肉吧!
孟子和弟子萬辛談話時,沒有議論宋王偃,和宋大夫戴不勝談話時,就涉及宋王了。請看下一章。
原文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
曰:“使齊人傅之。”
曰:“一齊人傅之,眾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王何?”
譯文
孟子對戴不勝說:“你想讓你的宋王學好嗎?我明白告訴你。這裏有一位楚國大夫,想讓他的兒子會說齊國話,你說是請齊國人教他呢?還是請楚國人教他?”
戴不勝說:“請齊國人教他。”
孟子說:“一個齊國人教他,卻有許多楚國人在旁邊喧鬧,即使每天鞭打他逼他說齊國話,是辦不到的。如果帶他到齊國臨淄的莊嶽街道去住上幾年,即使每天鞭打他逼他說楚國話,也是辦不到的。你說薛居州是個好人,讓他住在了王宮裏,想影響宋王,如果住在王宮裏的人,不論長幼尊卑,都是薛居州那樣的好人,你們宋王能和誰在一起幹壞事呢?如果住在王宮裏的入,不論長幼尊卑,都不是薛居州那樣的好人,你們宋王又能和誰在一起幹出好事來呢?一個薛居州能把宋王怎麼樣呢?”
解讀
在這一章中,孟子對宋王偃的變好是抱悲觀態度的。他用人學說方言為例,比喻宋王偃所處環境的惡劣,認為隻憑薛居州一個好人之力,是無法使偃變好的。若想拯救他,必須從根本功夫下手,而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