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樂隊新一次的排練曲目是《古老的出征進行曲》。杜老師一報出曲名,大家就驚叫:“啊?又是進行曲!”
上一首排練的是《雙鷹旗下》,管弦樂隊的人就很吃了點兒苦頭。
杜老師在帶著大家分部練習之前,先放了兩遍卡拉揚指揮的錄音。
這首曲子本來就是很多人耳熟能詳的,大家帶著揣摩心態聽起來,更覺得節奏鮮明、華麗雄壯,似乎是非常容易的。
可是練起來就難多了。
《雙鷹旗下》幾乎從頭到尾都在高音段徘徊。慕顏不熟悉弦樂和打擊,但是她這樣演奏管樂的,不管木管還是銅管,都得用又急又細的氣流來吹出那些音符。
聽覺上的華麗雄壯,在演奏時則意味著有較多的連音和琶音,長達二十多小節,還要根據樂曲的結構反複兩次!練習一遍之後,木管組的還稍微好些,銅管組很多人的嘴角都出現了號嘴壓出的紅印子。
盡管這樣,等到負責合練的劉老師來檢驗成果,還覺得氣勢不夠。
“《古老的出征》比《雙鷹旗下》簡單得多,同誌們別擔心。”杜老師一邊笑眯眯地說著,一邊示意陳雲逸分發樂譜。
等每個樂器組和聲部都拿到了譜子,他又說:“雲逸同誌向大家分析一下……”
由於剛過去的周末才剛發生過那次著名的辯論,慕顏又汗了。
杜老師啊杜老師,就算您在軍隊待了一輩子,也別管大家叫同誌行麼!“同誌”這個詞,早就帶上耽美氣息了好不好……
她這裏胡思亂想,隻聽陳雲逸在上頭說:“最早的進行曲節奏感一般都比較鮮明,以配合軍隊步伐。這首《古老的出征》和《雙鷹旗下》比較大的共同點在這裏。但是從上看,今天這首曲子比較輕快,比較跳躍,雖然音域跨度不小,但沒有那麼急迫、嚴整和緊密,難度就降了很多,我估計我們今天就能練下來……”
慕顏於是認真讀了一遍拿到手的五線譜。
那些音符在樂譜上從上加線到下加線這樣地飛揚起伏,看著難得嚇人,但從演奏的角度看,確實要比《雙鷹旗下》輕鬆太多。隻要音高、音色和節奏處理得當,再適度把握好情緒——《雙鷹旗下》是奧匈帝國滿朝文武華麗麗的大閱兵,《古老的出征》是俄羅斯大草原上輕快的行軍——就足以應付了,對技巧要求並不高。
她發現這次完全可以偷懶。因為《古老的出征》不光整體容易,還強調小號的作用,尤其第二部分開篇的樂句,又是整首樂曲的華彩段落,給了小號充裕的獨白時間,別的樂器相對來說責任更少一點兒。
這裏一放心,念頭立刻就溜到別處去了。
往常排練的時候,她很少打量別人,更是盡可能地不去看站在前麵的陳雲逸。
陳帥哥再帥再優秀,也是他自己的好處,畢竟和她沒什麼關係。她既不是花癡也丟不起人,自然不會像沒見過世麵一樣老去盯著他。
反倒是因為有男女之別,為了避嫌,就算偶爾需要說話時應該彼此正視,她也盡量不和他視線相對。
可是剛剛經曆過的八卦嘉年華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她心裏也不禁動了懷疑和好奇。
她情不自禁地要去偷偷打量他,看他在不同分部中忙碌的樣子,琢磨他的言談舉止。
陳雲逸一開始似乎並沒有發覺。
慕顏一邊若無其事地擺弄著手裏的長笛,輪到自己演奏就敷衍一下,一邊看他的種種舉止。
“聲音有點兒太尖銳,太短促了,”陳雲逸對這次擔綱第一小號的段宇明說,“氣勢飽滿一點兒,音色明亮一點兒……”他笑起來居然有點兒天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