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愛從遇見你開始
(1)
夜風微涼,掠過唐婧的臉頰,掃去了些許炙熱。
她和景澄在一片椰樹林中悠然地散步,耳邊傳來風吹動樹葉時簌簌的聲音。月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樹枝,投映下一片片淡金色的光亮,微風掠過,搖碎一地光影。
飯後散步的時光,此刻在唐婧看來,分外愜意。平時她回到家,由於工作了一天,也就沒有什麼閑情逸致去散步,往往是窩在房間裏,上上網、聊聊天。
兩人沿著小徑走了一圈又一圈,聊了一些瑣碎的事。唐婧有些累了,看到了一處長椅:“坐那兒,歇會兒吧。”
“好。”景澄隨了她的意。
晚上的三亞,要比白日裏安靜多了,氣溫也降了不少,唐婧坐著坐著就感到吹來的風不是涼快,而是有些冷了。
身後的椰樹,寬大的葉片垂了下來,稍稍觸及唐婧的頭,唐婧隻好往景澄那邊挪了挪。
景澄略有些吃驚地看著她,旋即,絲絲笑容掛在了嘴邊。她靠近他,是她無言的愛的表示嗎?
“笑什麼?”他在笑樹葉跟她的親密接觸嗎?唐婧搓了搓漸漸變涼的胳膊問道。
“沒什麼。”景澄勾起堅毅的唇。
“這兒的溫差挺大的。”
“沒有吧,你是不是覺得冷?”
“還好。”唐婧答。
他們周圍滿是蓊蓊鬱鬱的樹,白日裏步行其中自是涼快,晚上的溫度也就稍稍低了點兒。
“你平時很少回家嗎?”唐婧問。
“嗯。”對於這個話題,景澄表現出一副淡漠的神情。
“那個……你很討厭韓瑤嗎?”既然韓瑤已是景光慶娶上門的媳婦,唐婧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了,景澄不應該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裏,這樣的話,他對韓瑤的情感,將是一成不變的冷漠。
“是。”景澄坦誠道,他定定地望著唐婧,眼眸深邃而淡漠,“你都知道什麼?”
“活在痛苦的記憶裏,你不覺得累嗎?”唐婧繼續說她想說的。
“還好,見不到她,就不會想起。”景澄的眼中平添了點憂傷,唐婧的話題輕易地就將他帶到了那個痛苦不堪的過去。所以,很多時候,景澄是不願意看到韓瑤的,他回家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
他是討厭韓瑤,從被他看到她跟他的父親激情纏綿的那天起,他就討厭這個女人,當然,他亦是討厭景光慶的。但是,景光慶是他的父親,和他血脈相連,再怎麼討厭,他們終歸還是父子,這是無法改變的。
“如果你嚐試著麵對韓瑤,你的心結或許可以打開。”解鈴還須係鈴人。
然而,對於景澄,要他麵對韓瑤,何談容易。曾經,景光慶試圖說服景澄接受韓瑤做他的媽媽,他百般不從,那聲“媽媽”他始終沒有叫。韓瑤跟他一般大了,讓她來做他的媽媽,他覺得可笑萬分,亦是可氣萬分。不過,景光慶要娶她,景澄自然沒有辦法阻止他的做法。
時隔多年,往事曆曆在目,在景澄的心底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傷疤。
“……”景澄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堅持了那麼久冷漠地對待韓瑤,如果要他換一種方式對待她,他想自己不會做到的。
“可能……她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壞呢。”唐婧覺得,一個隻想貪圖金錢的女人是不會跟景光慶生活這麼久,定會朝三暮四,把家裏搞得雞犬不寧。她問過楊姍,韓瑤進了景家大門後,並沒有起什麼波瀾。再者,通過她的眼睛看到的韓瑤,並不是個多麼壞的女人。她接觸韓瑤甚少,但是,有時,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比如,麵對景澄時,韓瑤一直未變的軟言軟語;她去參加周蕾蕾婚禮,去洗手間時,韓瑤遞給她的紙巾。
也許,也許韓瑤並不壞。唐婧主觀方麵如是想。
“知人知麵不知心,你不知道嗎?”景澄嘴角揚起嘲諷般的笑意。
到底是無法說服他,唐婧隻好作罷,轉移話題:“那你覺得你了解我嗎?”
景澄遲疑了,沒有作答,他摟過唐婧的肩,好聽的聲音輕輕掃過她的耳畔,如柔和的風:“沒有誰能夠真正地了解誰,不過,我了解此刻的你。”
唐婧的肩膀微微一抖,幅度甚小,卻被景澄發覺了,他問:“還冷嗎?”
殊不知,唐婧並不是因為冷而發抖,她仰頭看他,他的眼眸在暗寂的夜裏愈顯深邃,如同深甬,把她一點一點地吸了進去,網羅了她的心神。
他掌心下的溫暖傳遞到她的手臂,一直蔓延至她的心底。這時,她感覺方才的風都乖乖地飄走了,迎接她的是滿滿的溫暖,將她包圍。
“這麼多年,你爸媽相處得怎麼樣?”景澄輕聲問。
“挺好的啊,都老夫老妻啦。”在唐婧心中,她的爸媽一直都相處地很融洽,鮮少吵架,頂多為了些小事鬥鬥嘴,事後,很快又都忘了,繼續過日子。她覺得,她爸媽的感情已經融入了生活,從愛情轉變為親情了,這樣的感情,如同嵌入了彼此的生命裏,難以抽離。
景澄恍若未聞,許久緘默。
唐婧抬起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低柔地說:“別想了,都過去了。”
景澄把她圈在了他的懷裏,握住她的手,小聲說:“但願不會再想起。”
但是,景澄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但願,於他,很難實現。
待在三亞的第二天,到了晚上,海邊刮起了大風,遊客們隻好窩在旅館裏,唐婧他們亦是。
唐婧住的地方能看到海,大風呼呼地直鑽進房間裏,窗簾如同風中的殘葉,胡亂地飛舞著。唐婧急忙走到窗前,試圖要關上窗,迎來了呼嘯的風,狠狠地刮著她的臉。
“不會是台風吧?”楊姍趕緊上前幫忙。
“不會吧?”
楊姍拿開了擋在唐婧麵前的窗簾,唐婧用力地想拉上窗戶,可偏偏窗戶就是不聽話,拉不上,裏麵好像卡了什麼似的,任由唐婧使多大的力都無濟於事。
“哎哎……”楊姍轉過身,看到救星一般大喊道,“景澄,快過來幫幫忙。”
路過她們房間門口的景澄立即頓住了腳步,看著和風奮力“搏鬥”的她們倆,畫麵有點滑稽,不禁微微笑起來。
“你沒聽到啊,快來。”楊姍繼續喊。
景澄走過去,一下就把窗戶關上了,房間裏頓時風平浪靜。
“男人,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嘛,有勁。”楊姍放下窗簾,舒了口氣。
楊姍湊到了景澄身邊,在他身上嗅了一圈,捏住鼻子:“你又喝酒了?”
“嗯。”景澄平淡地說。
唐婧翻開旅行包,拿出兩副牌:“要不要來玩牌?”
牌玩到一半時,楊姍的電話響了,她拿過手機,對他們說:“我先接下電話。”說完,她開門出去接了。
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還不見楊姍回來。唐婧等得有點著急了,不禁自言自語道:“楊姍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要不分三個人的牌,我們倆先玩,怎麼樣?”景澄提議。
“好吧。”雖然兩個人玩沒有三個人玩有意思,但總好過兩個人尷尬對望。
“我們現在來的話輸了就不給錢。”景澄說。
唐婧一聽,心裏樂了,這不正是她想的嘛,因為她的牌技並不怎麼樣,她爽快地答道:“好啊。”
“不過……”景澄挑起眉。
“嗯?”唐婧看到景澄眼中頗有深意的笑,心下突然一沉,他要玩什麼花樣?
“誰輸了,就必須回答對方的一個問題。”
“好啊。”唐婧輕快地答應了,她覺得這比來錢好多了。
“你輸了。”唐婧興奮地說,一局結束,景澄輸給了唐婧,“我想想,該問你什麼呢。”她作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
“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女生追過你?”唐婧問。
“有。”景澄回答。
“多少?”
“我已經回答你一個問題了。”景澄悠然地洗著牌,不再回答。
“噢~”唐婧有些後悔了,這個問題問得太沒水準了,下次一定得挑個難的為難為難他。
下次,離她還有多遠呢?
下一局,景澄贏了,他沒有笑,反而正經地看著唐婧,這讓唐婧有點緊張起來。
有什麼好緊張的呢,又不是麵臨什麼重要的考試,唐婧故作放鬆地說:“問吧。”
“你做過最後悔的事是什麼?”
一下子把唐婧給問住了,她撓撓頭:“我想一想啊。”
“必須是實話。”景澄的嘴角溢出淺淺的笑。
可惡,問這麼刁鑽的問題,唐婧暗想,她沉思了好一會兒,略略皺眉:“高考的誌願是按照我爸的意見填的,最後錄取我的是第二誌願,而我的分數是夠得上第一誌願的。”
“你後悔聽你爸的話了?”
“是啊,不過,也談不上最後悔吧,我後悔的事挺多的。我常常說錯話,惹別人不開心,說完我就後悔啦。”唐婧問景澄,“你呢?有沒有?說說看。”
景澄的笑容裏突然間夾雜了一絲苦澀,他要說,他最後悔生長在景家,有景光慶這樣的老爸,有韓瑤這樣的繼母嗎?這個問題他沒有作答。
看到景澄的神色起了變化,唐婧拿過他手中的牌:“我來洗吧。”
景澄的目光被唐婧洗牌時笨手笨腳的樣子吸引了去,他不由得笑了:“哪有你這樣洗牌的。”
他從她手中拿過牌,熟練地操作著。
唐婧在一旁看著他洗牌的動作,甚為瀟灑,一張張紙牌在他手中有序而靈動地被翻動著。
“這次你要小心點,別再輸了。”景澄貌似很善意地提醒唐婧。
唐婧瞪了他一眼,自信滿滿地說:“我不會再輸給你的。”
最後唐婧這邊的戰績格外慘淡,對方手中已無一張牌,而她手中還捏著八九張牌,自是杯具收場。
“你問吧。”景澄先說。
“什麼?”唐婧詫異地問,“這局不是……我輸了。”最後三個字她艱難地從牙縫裏擠了出來。
“給你機會都不要嗎?”景澄挑眉問。
“既然你給我機會,我當然要了。”
景澄如此大方,唐婧也不想為難他,或者說是不想看到他不開心的樣子,幹脆問:“你做過最開心的事是什麼呢?”
沒有絲毫猶疑,景澄脫口而出:“遇見你。”
(2)
時間仿若峽穀間的溪水,順流而下,緩緩流逝。
他們終於玩累了,景澄仰麵躺在了一張床上,唐婧的臉浮現在他視線的正上方:“我出去一下。”
“幹嗎?”
“想聽嗎?”
“嗯。”
“你猜。”唐婧微微笑道。
她轉身欲走,他抓住了她的手:“去哪兒?”
哎,他還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唐婧隻好告訴他:“出去買點飲料。”
“外麵還刮風嗎?”
唐婧拉開窗簾,看了看窗外,樹木搖擺的弧度小了很多:“不怎麼刮了。”
“我一會兒就會回來的。”唐婧稍稍握緊了他的手,隨即,鬆開。
出去那會兒,唐婧並不沒去買飲料,而是給楊姍發了條信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卻沒有回音。
等唐婧回到房間時,意外地看到景澄還沒走,她走了過去,才發現他已經睡著。
他睡相極好,中規中矩地躺著,英俊的麵龐上籠罩了光,有著一種雕刻般立體的美,薄唇稍稍張開,增添了一份誘惑力。這時候的他,安靜萬分,像個乖乖的小孩,在自己無憂無慮的世界裏安然地睡著了。
他不應該在這兒睡著啊。唐婧思量著要不要把他推醒,想來想去,還是打算推醒他,但是,當她的手要碰到他的胳膊時,她卻猶疑了。
她想,還是她去看看這家旅館還有沒有空房間,就讓他在這兒睡吧。
她去問了前台,結果讓她失望,沒有空房間了。
怎麼辦?
要是唐婧不回房間,她就隻能露宿街頭了,想了想,終究還是回去了。
與此同時,她也收到了楊姍的信息:“婧婧,今晚我不回去了,別擔心,我有地方住。”
唐婧無奈地坐在床上,難道這又是楊姍的小把戲?
“哎……”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今晚,他們倆要在一個房間裏睡了?為了安慰自己,唐婧隻好想,幸好不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海南之旅,很多人滿載而歸,唐婧也不例外,她買了些椰子糖、魷魚幹和珍珠飾品,帶回去送給周蕾蕾。
坐在回去的飛機上,楊姍又開始問一個問題:“那天晚上,你們做了些什麼啊?”
“沒什麼的。”唐婧側過臉去,跟前幾次回答她一樣,裝作很鎮定。
“說嘛。”楊姍緊追不舍地說。
“你那天怎麼沒回去,真的有事嗎?”唐婧拋出她的疑問。
“怎麼了?你以為我故意不回去,讓你們倆同處一室的嗎?”楊姍笑道。
“難道不是嗎?”
楊姍搖搖頭,開始解釋。
那晚,其實她真的有事。一個在海南的朋友邀楊姍去她家做客,人家熱情,楊姍又愛玩,就在朋友那兒過夜了。
“噢,這樣。”唐婧若有所思地應。
“快說說,你們倆到底有沒有那個那個。”楊姍小聲問她。
唐婧的思緒飄到了那晚,那個看似波瀾不驚的夜晚。
她洗好澡,躺在床上,好長時間都沒有睡著,因為另一張床上睡著的不是楊姍,而是景澄。
房間裏很安靜,唐婧能聽到景澄輕微的鼾聲,似乎睡得很香甜。
在景澄的鼾聲中,唐婧漸漸沉入睡夢中。
不知道那會兒是幾點,隻知道周圍沒有了任何聲音。窗簾沒有拉嚴實,外麵有幾縷光透進來。唐婧感到有人貼著她的身體,並且有一雙手環在她的腰際,她警覺般地轉過身,毫無疑問,抱著她的那個人,正是景澄。
“你怎麼睡到我這兒了?”唐婧推著他。
“婧婧……”景澄含含糊糊地親昵叫她,把她禁錮在他溫暖而寬厚的胸膛裏。
唐婧在他懷裏一陣亂動,她試圖推開他,奈何她的力氣怎能敵得過他,她隻好屈服於他,乖乖就範。
“別亂動,損耗體力的。”景澄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畔,惹得她渾身一陣酥麻。
“你想幹嗎?”
他們靠得這般近,景澄身上帶著的酒氣,很快就竄進了唐婧的鼻子裏,唐婧不禁蹙眉:“你別這樣。”
“我想這樣抱著你。”景澄愈發抱緊她了。
兩人穿著薄薄的衣服,身體相貼,唐婧能感到他身體的灼熱。
似乎好久沒有人這麼近、這麼緊地擁抱她了,此刻,景澄就像和煦的暖陽包裹著她,給予她心靈上,或者是……身體上的某種溫暖。她變得格外安靜,宛若一朵悄然綻放在枝頭的花兒,不聲不響,隻靜靜地窩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裏,享受著這一刻的美妙。
彼此相擁,一秒、兩秒、三秒……時間分分秒秒地在他們的溫暖中被延長。
全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們倆,索取著各自的懷抱。
唐婧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不知是氣溫的緣故,還是抱久了的緣故,她稍微縮回了身體,低低地說:“我有些熱了。”
“噢。”景澄隻應了一聲,仍將她緊緊抱著,好似她是他心頭的寶貝。他想讓她離他近點,在他咫尺可觸的距離,這樣才會心安。
他將她拉近了些,讓唐婧貼在他的胸口。
隨即,世界好像失了聲,唐婧唯獨聽見他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怦怦怦”地衝擊她的耳膜,帶有一股異樣的震撼力,跳進她的心房。
有溫熱的氣息開始靠近她的耳朵,漸漸,漸漸靠近。那些氣息好似攜帶了膠著曖昧的意味,徐徐溜進她的耳中,如同烏雲蔽日時突然溜出來的那一縷光線,讓她不設防。
景澄越來越近地抵達她的耳朵,含住了她柔軟的耳垂,輕輕吸吮。
她的心猛地一顫,手肘抵著他的胸口,聲音裏帶著輕微的顫音:“不要。”
景澄沒有應答,繼續他親熱的動作,他的動作極輕極輕,舌尖在她的耳垂上來回掃過,如同輕柔的羽毛般,癢癢的,惹得唐婧的身體不由得顫栗了下。繼而,他沿著她的耳垂,一路蜿蜒向上,吻到了她的耳廓。
唐婧的耳朵越來越燙,臉頰泛紅,她想阻止他這麼做,卻有一絲無力感。
她越是想推開他,他的力道越大。
“不要,不要……”唐婧的聲音裏略帶了點求饒。
然而,景澄卻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