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劍虹凝容道:“可是,燕師妹是為了終生……”
雪姑截口道:“婚姻之事,不妨從緩。假如你們都不同意,將來呈明老菩薩,自然也不致定要強迫你們成親;這一點盡可放心。”
梅劍虹隻好點頭道:“好!虹兒盡力照姑姑吩咐去做就是。”
雪姑臉色凝重,緩緩又道:“第二件,你們必須不擇任何手段,設法探聽出江濤匿跡之處,並擒回天湖……”
梅劍虹駭然一震,脫口道:“不”
雪姑沉聲道:“為什麼不?”
梅劍虹呐呐道:“姑姑,請你原諒。虹兒不能這樣做,燕師妹也一定不肯這樣做。剛才虹兒已經說過了,他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更是燕師妹芳心所寄……”
雪姑冷漠地道:“可是你也別忘了,他是從本教盜書潛逃的好細。為了他,擎天七式劍譜才會流傳武林;為了他,本教才被迫將正式開壇的日期延緩了一年之久。老菩薩對他深惡痛絕,頒令天下分教,必欲得之甘心……”
梅劍虹接口道:“這些,虹兒都知道,但公價、私誼勢難兩全。老菩薩既已頒令天下,教中高手如雲,姑姑何苦又將這兩難的事加在虹兒身上呢?”
雪姑陰沉一笑,道:“你要知道姑姑如此安排的原因嗎?”
梅劍虹道:“虹兒不明白。”
雪姑目光如炬,正色沉聲,一字一頓地道:“因為他就是你的殺父仇人之子!”
梅劍虹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哄,雙目暴張,大聲問道:“當真?”
雪姑沒有馬上回答,卻向船尾搖櫓丫環以目示意,沉聲道:“注意那條小舟,擺脫它!”
梅劍虹循聲扭頭,果見一條雙槳小船,正緩緩向這邊巡而來。船上一人用青巾裹著頭,似在頻頻窺視。
相距尚遠,那人麵貌一時難辨;何況梅劍虹此時滿腹驚疑,思緒紛亂,心血沸揚,也無心細看那人是誰。丫環操動櫓槳,船隻複又駛行,漸漸已遠離了那艘小船。
擺脫了小舟,梅劍虹又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姑姑,這是真的麼?”
雪姑肅然冷笑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梅劍虹惶惑搖頭道:“天!這怎麼可能?他隻是一介書生,怎會牽涉在武林恩怨的糾纏中……”
雪姑輕曬道:“傻孩子,你受他的騙了。江濤從師落拓書生韓文湘,一身功力猶在你之上。他借譯書之名,混入天湖,目的就在竊取劍譜;後來見千麵神丐事敗被俘,自知無法存身,才倉惶逃走。”
梅劍虹道:“但此事與虹兒父仇何關?”
雪姑道:“咱們當然有明確的證據。”
梅劍虹急問道:“什麼證據?”
雪姑哼道:“他背上的刀痕。”
梅劍虹大驚道:“姑姑怎知他背上有刀痕?”
雪姑道:“是在千麵神丐事發之前,黎元申對他起疑,呈請老菩薩飛諭五槐在查證時,才發現他背上刀疤秘密。”
梅劍虹接著又問:“那時他尚未逃出天湖,老菩薩因何沒有追問?”
雪姑冷冷一笑,道:“這就要怪燕丫頭了。當五槐莊複函由信鴿送達天心宮,適巧被燕丫頭收到;那丫頭竟為了一己私情,隱匿未報。”
梅劍虹倒吸了一口冷氣,征忡如癡,久久無法作聲。皓月銀輝灑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可以清晰看見他額際頰邊,已溢出一顆顆晶瑩汗珠。
船隻蕩漾湖麵,秋夜露重,寒意襲人。然而,梅劍虹卻滿頭冷汗;胸腹中就像燃著一團火焰,灼燒得心葉陣陣奇痛。雪姑冷眼斜脫,嘴角泛起一縷深沉的笑意;輕舒皓腕,替他滿滿斟了一杯酒。
梅劍虹舉杯一仰而盡,“砰”然翻掌沉落,整隻酒杯竟被壓陷在木桌中。
雪姑幽幽歎自一聲,道:“孩子,你太年輕,那裏懂得世道人心的奸險!僅憑三言兩語,就把仇人認作知己。似此行走江湖,實在太叫人放心不下了。所以,今後行蹤,務必要隨時告知當地分教,姑姑是不會害你的。”梅劍虹點點頭,淚珠竟奪眶而出。
雪姑柔聲又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大丈夫恩怨分明,父仇不共戴天!你要”
梅劍虹突然硬咽道:“虹兒會找到他的,無論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他……我要親眼看見他背上的刀疤,我要親口問問他真正的來曆……”
雪姑欣然一笑,沒有出聲,纖手微抬;船尾丫環會意,櫓柄輕轉,畫航直向岸邊駛去。
炊許光景,船隻在一處僻靜的岸邊泊止。雪姑揚自道:“為免破露形跡,就送你到這兒。記住姑姑的話,以後要謹慎小心,少惹無謂的麻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