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千裏嗤道:“兩名匹夫,何值一談?”
江濤想了想,又道:“老前輩何不猜猜那假扮商賈的胖子,究竟是何來曆?”
董千裏哂笑道:“藏頭露尾,更不必挖空心思去猜他。”
江濤道:“晚輩倒猜想到一個人,隻不知對與不對?難予斷定。…-”說著,故意一頓,想逗引雷神接下去。誰知董千裏竟毫未在意,一麵狂飲,一麵大笑道:“管他對不對!反正人已經走了,還是喝酒要緊!”
江濤用盡方法,總無法套問出董千裏的心事;無可奈何,隻得作罷。
懷著悶葫蘆,默默喝了一陣酒,兩人都有些薄醉了。董千裏推席而起,吩咐馬回回收拾殘肴,又對江濤道:“現在距天明還有一兩個時辰,我老人家也倦了,咱們都休息一下吧!
江濤點點頭,站起身來。忽然心中一動,道:“據說天心教主和大批高手即將趕到,二鬼雖然敗走,難保不卷土重來
董千裏笑道:“你隻管放心去睡,今天夜裏,絕不會有人再來擾你的好夢。”
江濤口裏答應著,仍不敢大意;回房後靜坐調息,根本沒有入睡。卻聽見隔房董千裏整整輾轉反側了半夜,不時輕輕發出一聲歎息,顯然也沒有入睡。然而一夜過盡,竟果然平安無事,毫無異動。
天明之後,略作盥洗,胡亂吃了些東西;兩人兩騎,並轡出了回回村。
一路上,董千裏眉峰緊鎖,一言不發,臉色十分沮喪。江濤心裏納悶,卻不便再啟口探問。出村向北,行不數裏,已抵白龍山麓。山腳下一派紅牆,圍著大片房舍,便是當年名震武林的“紅石堡”了。
兩騎緩緩沿著大路直達堡前。隻見堡門緊閉,僅留一扇小側門開著,偶爾有荷鋤農夫進出;門邊卻挺立四名青衣勁裝大漢,人人徒手,未佩兵刃。
剛到堡門口,雷神董千裏忽然勒住坐馬,兩眼淚光盈盈,向江濤苦笑說道:“娃兒,咱們就在這裏分手。地久天長,千萬珍重!”
董千裏聞言一怔,詫問道:“怎麼老前輩不進紅石堡了?”
雷神董千裏赧然垂首,好半晌,才神情淒愴地搖了搖頭。江濤更覺詫異,忙又問道:
“是什麼緣故,使老前輩在一夜之間忽然改變了初衷?”
董千裏再度抬頭,臉上竟熱淚縱橫,歎道:“不要問我緣故,老夫實在慚愧。但天意如此,叫人無可奈何”
江濤驚道:“老前輩何出此言?”
董千裏道:“昨晚,我整整思忖了一夜,自恨力薄,無力挽天。娃兒,我本想勸你也不必再進紅石堡了,但又深知你生性倔強,絕不會答應,所以才決定送你到此。盼你善自珍重,隻當在廬山沒有遇見這董某人……”說到這裏,語聲一陣硬塞,竟無法再說下去,兩行熱淚又奪眶而出。
江濤見他吞吞吐吐不肯明說出來,情知必有難言之隱。不欲強問,於是應道:“老前輩不願入堡,諒係情非得已,晚輩遵命不再請問緣故。可是,您老人家總要告訴晚輩一個去處,以便日後還能麵聆教益。”
董千裏長歎道:“我也別無去處,離此之後,立即返回嶺南九羊城。從此閉門謝客,不再過問江湖中事。將來你如有便,可去九羊城相見。”一麵說著,一麵從懷中取出一封小巧皮封套,顫抖地交給江濤,啞聲又道:“這是老夫當年行走江湖使用的‘天雷帖’,傳帖所至,有如親臨。今後,隻怕永遠也沒有機會再用它了;你好好收著,作個紀念。等一會入堡求見時,如果瀟湘女俠林素梅不肯見,也可以把這東西作為老夫舉薦的信物;相信她多少買老夫這最後一次情麵的。”
江濤聽得鼻酸神撼,恭恭敬敬接了過來,滾鞍下馬,屈膝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重晤音顏,請受晚輩一拜……”
董千裏急忙挽住。霎時間,淚如雨下,哽咽道:“娃兒,相處近月,老夫也實在舍不得分手。臨別依依,無物為贈,隻望你記住一個‘忍’字。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此去無論遭遇多大挫折,千萬要‘忍’!‘忍’!‘忍’!
一連三個“忍”出口,董千裏更是淚雨滂沱。猛地一拂雙袖,緊抽幾鞭,圈馬掩麵飛馳而去。江濤怔仲呆立,手裏捏著那小巧皮封套;皮套上餘溫猶存,董千裏的影子卻在朦朧淚眼中漸漸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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