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千裏揮手道:“拿回去,換大壺送來。像這樣小的酒壺,沒的叫人瞧著生氣!”
“店夥”不敢違拗,隻得連聲答應,退出房外。卻在心裏罵道:“這真是閻王注定三更死,不肯容人到五更!老鬼大約是等死等急了,大爺就成全了你吧!”匆匆回到廚下,取了那壺有毒的酒。走到門外,心裏又不免遲疑;揭開壺蓋聞了聞,酒熱氣香,毫無異味;想嚐一口,又不敢。聳了聳肩,硬著頭皮送了進去。
這一次,董千裏比較滿意了,笑道:“夥計,你別在這兒伺候,再去廚房多燙些酒。照這種大壺,先送十壺來。”
“店夥”口裏應著,卻不肯離去;一麵斟酒,”一麵陪笑道:“您老放心喝,廚下已經在準備了。知道您老海量,酒盡夠的。”
董千裏微微一笑,也未再催促;舉起酒杯湊在鼻前嗅了一下,又凝目注視杯中酒液的顏色。片刻,才哂笑道:“嗯!還不錯,味正色清,大約酒內不會有蒙汗藥,可以放心地喝了。”
那“店夥”駭然大驚,失聲道:“老客別開玩笑,小店是安分人家,擔當不起!”
董千裏哈哈大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出門在外,凡事總得當心一二。其實,縱有迷藥,咱們也不怕。不過你們那位掌櫃的神色有些不對,難免使人生疑。”
“店夥”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尬尷地笑道:“老客錯怪了,咱們掌櫃的不擅言詞,卻是個道地的好人。”
董千裏道:“世上麵善心惡的人多的是,不能不防著些。”
那“店夥”連忙岔開話題道:“您老喝酒吧!別等酒涼了容易傷胃。”
董千裏笑道:“這話很對,酒涼傷身。娃兒,來!咱們幹一杯。”
兩人剛舉杯欲飲,忽然聽見一聲呻吟,似有人在低叫道:“唉喲!肚子好疼啊”
江濤一怔,停杯詫道:“咦!好像是誰在呼痛?老前輩聽見了沒有?”
董千裏道:“的確有人呻吟,而且就在左邊隔房。夥計,是不是客人得了急病?”
那名假扮店夥的銀線武士不覺機伶伶打個寒噤,一點也不錯,他也清清楚楚聽見了那聲呻吟,而且聲音係由左邊隔房傳來的。左邊隔房,正是留給黎元申的那一間;房中分明是空的,隻有床上藏著那姓錢的珠寶商人屍體,難道他並沒有死?
他心念電轉,驚懼不已,急忙順口答道:“是的,左邊房裏住的客人,的確有些不舒服。午間已經請大夫診過病,吃了一帖藥,正蓋著被子發汗。二位慢慢喝酒,小的這就過去看看。
正說著,還沒有轉身;卻聽見隔房呻吟變成了小調,幽幽唱道:“初一呀十五廟門開,判官呀小鬼兩邊排;判官手拿著生死簿,小鬼手拿著追魂牌。追魂牌上有七個字:‘作惡報應及時來’!”
陰森沙啞的小調,明明正是錢胖子的聲音。那“店夥”毫發悚然,臉色大變。
接著,小調又起,唱道:“陣陣呀陰風滾黃塵,飄飄呀蕩蕩回店門。啜一聲開黑店的心太狠,不該把毒酒,害我命歸陰。我在那閻王殿告了一本,要和你陰曹地府對質分明。五殿閻君把罪來定,刀山戳你的肉,油鍋炸你的身!管教你曆盡苦刑,變牛變馬變畜牲;千年萬世,永不超生……唉喲!我的肚子好疼呀”
假扮店夥的銀線武士隻聽得冷汗遍體,心膽俱裂,猛轉身,便待奪門而逃。身形甫動,雷神董千裏突然沉聲喝道:“夥計,往哪裏走!”
那武士凜然卻步,顫聲道:“我……我……我隻是……到隔房……去看看……”
董千裏冷笑道:“不用急,先把這杯酒喝了再去也不遲那銀線武士情知敗露,拔步便奔。才到房門口,突覺勁風迫體,“肩井穴”已被董千裏一把扣住!但聽喝聲震耳:“好小子,你還想溜?未免太看不起我董某人了。”
董千裏一手扣住那銀線武士穴道,一手取了酒杯;不管願不願意,捏脖子就灌。
可憐那名武土,大功未成,重賞未領:“毒蛾散”摻的酒,倒先嚐了滋味。一杯落肚,內腑起火!霎時間,肝腸寸斷;就像被利剪一寸一寸剪著似的,那份疼就甭提了!然而,他卻不如“錢胖子”瀟灑從容,還有心情哼小調;隻疼得兩眼發黑,嘴角滲血,嘶聲哀叫道:
“救命啊!屠護法、陳莊主,救救命”口裏慘呼未已,自己卻等不及救命;兩腿一伸,靈魂兒“飄飄呀蕩蕩到陰曹”,去跟“錢胖子”對質去了。
江濤駭然道:“酒裏果然有毒!
董千裏掄起屍體,擲向門外,喝道:“娃兒,咱們搜!
老少二人錯掌護胸,穿出房門。通道裏一陣亂,陳鵬和天南二鬼早已各擺兵刃,堵住了前後去路。董千裏怪眼一翻,縱聲大笑道:“老夫真是糊塗,竟末想到屠護法就是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