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喜歡我？”唐愫愫聽得很認真，不覺低下頭，雙頰宛如熟透的櫻桃一般緋紅。雖然她確信淩軒郅待她比待其他女生要好，但是不曾想過，他是否對自己懷有愛慕之情。
“傻姐姐，你怎麼跟他一樣！”淩楚楚的語氣很重，卻沒有絲毫埋怨的意思，“或許是因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即使我比你們年齡小，也看得清楚。不過，你們都這樣靦腆，真是讓我為難。”她注意到對麵的人幾近無地自容的羞赧，便話鋒調轉，“不說這個了。”唐愫愫鬆開一直緊緊捏住的發梢，慌張地點頭。
兩人拿起餐具，繼續用餐。
短暫的沉默後，淩楚楚輕輕開口，“他說你也喜歡經典名著。”
“是的。”
“哪一部呢？”
“你猜。”唐愫愫平靜了下來，回以溫柔的微笑，“你不是會讀心術的嗎？”
淩楚楚仔細回想，試探地問：“《傲慢與偏見》？”
“沒錯。”唐愫愫很是不解，“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淩楚楚換一隻手切牛排，“這是他最喜歡的名著。”
“你也喜歡看嗎？”
“不，我喜歡《簡·愛》。”
“你們家一定有不少書。”唐愫愫慨歎道。
“沒有多少。我一本都沒有買，全是偷他的書來看。”
看到淩楚楚的古靈精怪，她心中油然升起一陣愛憐。這個妹妹真是可愛，她偷偷地想。
兩人討論起了名著小說的情節和看過之後的感悟。盡管她們的許多看法相左，卻聊得異常愉快。
用完晚餐，淩楚楚挽著姐姐的手臂走到櫃台前，她剛要掏出淩軒郅的銀行卡，唐愫愫製止住她，“哪有妹妹付錢的道理？”趕緊拉開皮包的拉鏈。
“你忘了？”淩楚楚幸災樂禍地說：“這頓算在我哥的頭上。”
唐愫愫莞爾一笑，沒有堅持。
“你怎麼走？”剛出咖啡廳的大門，淩楚楚問道。
“這就要趕我走啊？”唐愫愫裝作遺憾地說，“人家想跟好妹妹多說幾句都不行。”
“愫愫姐，你別......”淩楚楚著急起來，剛要解釋，就被打斷了。
“看把你急的。”唐愫愫溫柔的笑靨總能撫平麵前的人心中所有的躁動不安，“我隻是開玩笑而已。”淩楚楚的疑慮被瞬間打消了。
“不過，確實要回家了。”唐愫愫仰望著，一輪明月孤零零地懸掛在漆黑的夜空中，“用你哥的話說，‘這麼漂亮的女生太晚回家，你媽媽會擔心的哦’。”
她看到淩楚楚不舍的神態，輕輕拉起她的手，親切地說：“乖妹妹，我們已經互相留了聯係方式，以後會經常見麵的。回去吧，太晚了，我會不放心的。”
“那好吧。”淩楚楚的眼眶有些濕潤了，“你要注意安全。”
唐愫愫伸出手輕拂著她的左臉頰，久久沒有收回，“我要去廣場的另一邊乘車。”說罷，走過了街道。
目送著姐姐拐過街角，看到她在消失蹤跡前跟自己招手，淩楚楚趕緊抬起手，默念幾聲“再見”。
她就這麼走了。淩楚楚擦拭著眼角，深感失落。她從包裏摸出手機，打給淩軒郅。他們約好在廣場東側的公交車站見。
她走向車站，遠遠看到他靠在站前的樹幹上，雙手插在兜裏。她好像在失去依靠後看到了黎明時的曙光，快步走了過去。
“哥。”轉眼她已經走到跟前，輕聲叫道。
“她走了？”他側過臉看著她。
“嗯。”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不是去書店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書店裏太悶。”他苦笑著說：“我跑到廣場上吹吹風。”
“你看到她了嗎？”她急切地問：“她剛過去。”
“沒有。應該是錯過了吧，廣場的出入口有好多處。”他沒有在意，“你們聊得怎麼樣？”
她心中的失落逐漸消散，語氣歡快起來，“她現在是我最好的愫愫姐。才不會像你那樣，動不動就把我惹哭。姐姐還是比哥哥好。”
他無奈地撓撓頭，苦笑著說：“你倒是開心，吃了我這麼多，還認了個姐姐。”
“你以後要是敢對不起她，我第一個不放過你！”她正色道。
“中午吃飯的時候，是哪個說我護食來著？”即使嘴上這樣講，可他心裏早已樂開花。
“別鬧，我說真的。見到她之前，我還懷疑你的審美；見到她之後，我發現她從裏到外都無可挑剔。隻是......”她故作神秘。
“隻是什麼？”他趕緊問。
“你們在感情方麵都太靦腆，這麼大的人了，還扭扭捏捏的。”
他低頭不語。
“放心吧。”她捋著鬢邊的頭發，“你們倆情投意合，我隻需順水推舟就好了。”
他嘴裏剛剛蹦出“可是”兩個字，就被她打斷了。
“聽我一次，別想太多。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她語重心長地說：“她是個少見的好女孩，剛好現在也需要你。我奉勸你千萬不要猶豫。再拖下去，你會追悔莫及的。”
看到他的臉色愈發地凝重，她開導似的笑道：“她是我親手挑的嫂子，不會有問題的。”
他欲言又止，皮笑肉不笑地應著。
“走吧，車來了。”她注意到回家的公交車駛進車站。
兩人一同上了車。
回到家，他趕緊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很快，就收到回複。他才放心起來。她先洗過澡，興致濃鬱地彈起了鋼琴。他則待在媽媽的房間裏，聊著最近的學習和生活。
過了十點，媽媽主動結束了談話，讓他早點回去休息。他退回客廳，帶上門。她還在彈著。他走過去，輕輕扶著她的肩頭說：“媽媽要睡了。”琴聲戛然而止，她側過臉，好像要說什麼，躊躇片刻，隻蹦出一句“你也要睡了嗎？”
“我先去洗澡。”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心領神會，“現在還不想睡。”她收起樂譜，蓋上琴鍵。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到一分鍾，挾著睡衣走進浴室。
再次回房時，他看到她坐在桌前，托著腮，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黑夜。他關上門，走到她身後，緩緩地靠在牆邊，沒有出聲。
她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隻是腦在回想下午發生事情，才裝作渾然不覺的樣子。他久久地望著她的側臉，卻在想另外一個人。
“哥。”她轉過頭，看到他呆呆的模樣，笑著說：“又在想愫愫姐嗎？”
“積點口德吧。”他回過神，瞪了她一眼。
她坐到床上，把他拉到身邊，“剛剛想到一個問題。”
“你說。”看起來他比她還要疑惑。
“你喜歡她哪裏？”
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他的腦海中頓時陷入一片空白，不過很快就浮現出幾幅畫麵，“她的微笑融化了我的心，還有她撩頭發時的優雅姿態也深深地吸引著我。”
“也就是說，你喜歡她的外表。”她坦言道：“她確實很漂亮。”
雖然他認為她的話並不十分切當，卻還是點頭表示讚同。
“你知道她喜歡你什麼嗎？”
他稍稍想了想，搖搖頭，惶急地問：“是什麼？”
“一個從小缺愛的女孩，有一天忽然發現有個男生對自己很真誠，很友好——略微有點智商的女生都能分辨清楚真情實感和虛情假意的區別，她就會對那個男生暗生情愫。這是理所當然的。”她嚴肅的說：“她不是喜歡你，而是在感激你對她的好。這一點，我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注意到他臉上失落的神情，便換成另一種腔調，“不過，感激是喜歡的前奏。一見鍾情隻是肉欲鼓動下的生理反應，由感激到喜歡，再到依賴，才是真正的、健康的愛情。”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旁邊的高一女生居然會說出這種超越她當前年齡階段的話。他驚詫地望著她，半晌吐不出一句話。
她的敏感和睿智果真超越了同齡人，也超越了他。他沒有說話，可她從他的表情中看懂了一切。她微微一笑，戲謔地說：“虧你還讀了這麼多書，都讀到豬腦子裏去了。我隻不過把書中的話，加上自己的理解說出來而已，至於那麼驚訝嘛！”
“我們的關係，隻是，普通朋友嗎？”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沒有精神。
“男生對漂亮的女生產生好感，女生對關心自己的男生心存感激，這再正常不過的了。雖然我不清楚你曾經怎樣關心過她，但是她的言語和表情告訴我，她很在乎你，究竟是出於關懷還是喜歡，我就不曉得了。”她很想讓他振作起來，卻不願在如此緊要的關頭講違心的話。可她終於還是心軟了，“繼續走下去，你們的關係一定會得到質的飛躍。從你們自以為喜歡對方，到真心地相互愛慕。”
“那我要怎麼做呢？”他的眉頭稍稍舒展開。
“多跟她溝通交流唄。你會發現，她除了外表美麗，心地也很善良，而且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她簡直是個完美的人，我都嫉妒她。不過還好，她是我的嫂嫂，不是我的情敵。”她見他微微揚起嘴角，便繼續講下去，“溝通得多，她也會發現，你對他的好不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而是發自肺腑的喜愛。然後呢，你們一步一步走下去，我就等著喝喜酒了。”
突如其來的那句收尾著實令他吃了一驚，此刻的他，心頭的憂愁早已灰飛煙滅、了無蹤跡，隻希望能快點見到她，把自己的心裏話全部講出來，讓她知道，自己有多麼喜歡她。他在萬分激動之下，一把抱住身旁的偷笑著的少女，甚至在她的右臉頰上親了一口，“有你這麼好的妹妹，我真是太幸運了！”他興奮地說。
她的臉上倏地布滿紅暈，順勢倒在他的肩上。看到他開心，她當然也很快樂。況且，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把她惹哭的前提下緊緊地抱著她，她感到突如其來的幸福。然而，她卻有種不祥的預感，一陣不可名狀的苦楚襲擊了她的不為人知而又羞於啟齒的一麵。一個理想實現的同時，另一個理想隨之破滅了。
他抱得很緊，她的肩頭隱隱作痛。她不敢講出來，她怕他會像上一次那樣就此放開她。她的眼眶濕潤了，身體在顫抖，不是由於痛，而是悲喜交加。他自然讀不懂她複雜的心情，還以為純粹是開心或者激動。他隻管摟住這個散發著濃鬱的牛奶味體香的少女，同時不止一次地壓製著自己本不應該抱有的幻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地放鬆雙臂。他扶起她，看到一張無精打采卻掩蓋不住俏麗的臉，他輕輕地說：“楚楚，今天真是多虧了你。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她勉強作出笑容，答應一聲，起身離去了。他感覺心如亂麻，暫時不想睡覺，就坐到桌前，取出抽屜中的“後大黑板公約組織條約綱領”，仔細複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