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魔”百裏香微微一笑道:“好吧,過去的事,我們等會兒再談,現在先說眼前的……”
手一指楚秋陽,向著“蘇半瓢”蘇雨道:“這幾個人,老朋友你打算怎麼處理?”
蘇雨冷笑了一聲,道:“井水不犯河水,難道這件事百裏女士你一定要插上一手不成?”
百裏香一手摸著懷中玉貓,雙目微掃,淺淺笑道:“本來這件事,是不關我什麼事,可是湊巧,這個小姑娘是我新收的一個記名弟子,弟子有事師父管,這是必然的道理,老朋友,你看如何是好?”
蘇雨青白的臉上,泛出了幾條怒紋,那看來駝下去的身子,霍然直立。
他目放異光道:“這事太不巧了。”
百裏香也一笑道:“正是,太不巧了!”
蘇雨麵色一沉,道:“什麼事都好商量,就是這件事,恕我難以從命!”
冷笑了一聲,手指楚秋陽又接道:“他們四個人,必須要留下來!”
百裏香一抬頭道:“那是說,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蘇雨苦笑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百裏香一笑道:“好,這是你存心與我過不去,可不是我與你刁難!”
她說完這句話,向著楚秋陽等四人點了一下頭道:“跟我走,我倒要看一看,誰敢動你們一根汗毛!”
蘇雨發出一聲怪笑道:“百裏香,你休要欺人太甚!”
百裏香充耳不聞,寒聲向四人道:“前頭走,一切都有我!”
蘇雨雙手交插著,隻聽一陣“喀!喀!”骨響之聲,這老兒顯然是怒到了極點,旋又發出一聲狂笑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
身子一閃,已攔在了四人身前!
四人為首一人,正是曹冰,見狀停身道:“蘇老前輩,我看你算了吧!”
話尚未完,蘇雨已厲聲道:“再進一步,休怪我蘇雨掌下無情!”
曹冰冷冷一笑,回身見那百裏香遙遙在後,麵含微笑,並不言語。
此時此刻,已是箭拔弩張。
百裏香的笑,也許是在測驗曹冰的膽力,事實上曹冰不愧是一條漢子,他不為蘇雨言語所阻,哈哈一笑,大步跨出了一步。
蘇雨一怔道:“少年,你不怕死?”
曹冰又跨出一步,嘿嘿一笑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生死是另一回事!”
蘇雨目射凶光道:“噢……對了,老夫想起來了,殺死馬老三的就是你!”
曹冰點頭道:“殺死徐子明的也不是別人!”
蘇雨嘿嘿一笑道:“很好,他二人固是該死,可是卻無需你來代勞,今日老夫就先取你的性命!”
曹冰一笑道:“我已說過,生死小事,隻是我如果死了,你是否就能放他們三人離開呢?”
楚秋陽聞言後大驚道:“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身後的百裏香嘻嘻一笑道:“不要你管,我倒要看看這孩子是真不怕死還是假不怕死……”
一笑又道:“我更要看看蘇老當家的是真殺還是假殺!”
蘇雨狂笑道:“此話怎講?”
百裏香冰冰道:“如果他死了,你也得死!”
蘇雨身子一顫,冷笑道:“百裏香,你休自負過甚,老夫不見得就怕了你!”
百裏香一笑道:“那你就試試看!”
蘇雨目泛紅絲,望著曹冰道:“少年人,你出手吧!”
楚秋陽、柳英奇,以及楚青青心頭一緊,三人同時向前,百裏香卻一聲叱道:“你們都退下來!”
三人一怔,退至一旁,不解其故!
百裏香一笑道:“我生平所見,都是怕死貪生的年輕人,難得看見一個像樣的,就讓他死給我看看!”
抬頭向曹冰一笑道:“你果真要一死與蘇老兒相拚不成?”
曹冰冷然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蘇當家的並無什麼不對之處!”
百裏香冷冷一笑道:“你的脾氣,和你師父空空道長,果然一樣!”
回身一笑道:“你三人隻許旁觀,不許插手,我要看這孩子是真死還是假死!”
曹冰冷笑不語,百裏香卻又轉過臉來問蘇雨道:“你真要取這少年性命?”
蘇雨大吼了一聲,一躍而前,迎麵一掌,直向著曹冰麵門擊來,掌風有如山倒,勁氣襲人。
曹冰身子一轉,飄出丈許以外。
蘇雨肩頭一晃,他足下不見行動,卻快如標風一般地又來到了曹冰身邊,淩笑道:
“你還想逃得開?”
雙掌一翻,分兩股內勁,向曹冰雙腋襲到!
百裏香正要出聲喝叱,曹冰身子早已向下一縮,就勢踢出二腿,分取蘇雨雙肩。
這一招出手奇快,就連百裏香也出乎意外,看到此,點點頭道:“好招!”
蘇雨是何等功力之人,隻因上來輕敵過甚,更未曾想到曹冰居然敢向自己發此怪招,微一驚愕,曹冰雙足竟緊挨他一雙耳輪擦了過去!
雖說是未被踢著,可是附夾在足尖的勁風,卻也使得他兩耳生痛。
這老頭兒當著眾人麵前,這個臉可是的確拉不下來,一聲狂嘯:“小輩!”
右手袍袖一抖,曹冰為他十足的內力,掃出了丈許以外,隻覺得疾風掃麵,有如刀削一般。
一旁的百裏香忽然叱道:“小心!”
一言甫畢,那曹冰霍然抬首,隻覺得麵前衣影一閃,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皓首白發的蘇雨,又至麵前。
驚慌中,似覺蘇雨麵上帶著凶殺惡意。
遂見這老兒一聲厲叱,迎麵一掌,曹冰屈身踹足,如“金鯉穿波”,可是饒他身手再快,卻仍逃不開蘇雨的一式怪招——“剪梅指”!
隻見這老頭二指一遞,正正點在了曹冰小腹“丹田穴”上,這一指把曹冰的真力點散,隻聽得“噗通”一聲,倒於地上。
空中一聲怪叫,人影一飄,百裏香撲到了近前!
楚氏兄妹偕同柳英奇,也由三個不同方向,直向蘇雨攻來,後者長嘯一聲,振衣而起,如一鶴衝天,已拔身到一塊凸出山石之上。
百裏香麵容驟變,抱起了曹冰,她身子簌簌抖著,微聲道:“孩子……是我害了你……
你死得太慘,太不值了……”
曹冰這時臉色青白,麵現痛苦,微微一笑道:“老前輩……不要說這些……我還是死了的好……”
轉望楚秋陽,楚秋陽早已淚影婆娑!
曹冰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楚秋陽的手腕子,身子疾抖道:“大哥……你知道,我早就想死,我活得……實在夠了……”
目光在各人麵上轉了一轉,苦苦一笑道:“保……重了!”
雙目一翻,氣湧麵赤,喉頭“咕嚕”一聲,頓時一命嗚呼!
楚秋陽由不住出聲哭道:“兄弟……兄弟!”
用力地搖了兩搖,曹冰早已僵直不動。
楚青青亦早已哭紅了眼睛,隻有柳英奇立在一邊,麵色沉重地低頭不語,不時地用淩厲的目光,向著崖頂上的蘇雨望去。
立在崖上的蘇雨,森森地一笑道:“這人己死,百裏香,老夫也就賣你一個麵子,帶著他三人徑自去吧!”
“粉魔”百裏香正在痛心悲傷之際,聞言冷冷一笑,道:“太晚了!”
蘇雨冷笑道:“莫非你真要為一個不相幹的人,與我為難不成?”
百裏香抬頭冷笑道:“今日之勢,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蘇老頭你下來,我倒要見識見識你的厲害功夫!”
蘇雨飄身而下,形同一隻巨鳥。
他雙臂一收,如蒼鷹之收翅,傲然地佇立在一根石筍之上,怪目頻張道:“百裏香,你可要放明白一點,我蘇雨並非是怕了你,而是讓你三分!”
百裏香麵若死灰,冷冷地道:“我不承情!”
一隻玉手輕輕在懷內白貓身上摸著,向前走了幾步,蘇雨連忙躍下石筍。
百裏香目光直視,冷笑道:“此番出手,隻怕你性命休矣!”
蘇雨眸子閃動,心懷叵測地後退了一步,黯然道:“我知道你慣施毒藥,隻是你卻莫想奈得我何。”
說時,他一雙枯瘦的手分向兩肋間探去,一抖手,撤出了一條五彩斑斕的畸形長鞭。
這條五彩斑斕的畸形蟒鞭,有五六尺長短,通體細軟,閃爍著五彩的光芒,看樣子像是九合金絲編製而成!
最稱奇的,乃是鞭身上下千百片鱗片,全像逆鱗,隻要鞭身微動,俱會發出一陣唏哩哩清脆的鳴聲,鞭梢的那顆蛇頭,更是頭昂齒露,隻要為它點上一點,那滋味一定不好消受!
蘇雨雙手握住這條七彩蟒鞭,向左麵繞了幾步,冷笑道:“百裏香,你不要蠢動,老夫這條燦銀鞭下,不知死了多少能人,隻怕你也不能例外!”
百裏香微微一笑,卻把身子轉了開去!
蘇雨心中一怔,不知她是在弄什麼名堂!
隻聽百裏香一聲歎道:“罷!罷!今日就放過你這老兒,改天再來會你也是一樣。”
蘇雨心中大喜,嗬嗬笑道:“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唰一聲,把那條七彩蟒鞭纏在了臂上。
不料就在這時,那百裏香霍地轉身揚手,隻聽她懷內玉貓“鳴”的一聲尖叫!
白影一閃,疾如飛箭!
蘇雨一聲厲叱,身子一個踉蹌。
白影再閃,那頭雪白長毛的玉貓,再次竄身而起,已竄上了一株大樹。
蘇雨立定身子,神色慘變,探手向臉上一摸,身子簌簌戰抖道:“好個婆……娘……
你竟敢……”
眾人這時均可見老人蘇雨麵上,竟留下了幾道鮮紅的痕跡,這才明白是在百裏香轉身之間,放開了懷內的玉貓,蘇雨一時無防,竟吃那白貓抓中了麵頰!
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驚異的事情!
在各人想像之中,以蘇雨之功力,又何懼於一隻小小的白貓,就算是在麵頰上抓了一爪,又能有何大損?
可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隻見蘇雨一聲狂笑,正要撲身而上,粉魔百裏香一聲清叱道:“蘇老頭,你靜一靜吧!”
蘇雨立定身子,忽地打了個寒戰道:“不對!你在貓爪上莫非浸有巨毒?”
說話時,他那張瘦削的麵上,涔涔尚下了冷汗。
粉魔百裏香一抬手,口中“噓!”一聲輕呼,白影閃處,那隻白毛小動物,“嗚”
一聲,又自樹上竄身而下,落在了她的懷中!
百裏香手撫著它,望著蘇雨淺淺一笑道:“閣下大概是眼睛花了,再看看它可是一般的貓兒麼?”
蘇雨這時身子搖搖欲墜,聞言向著百裏香懷內小動物注視了一眼,打了個哆嗦道:
“是紅鼻……貂!”
百裏香冷冷點頭道:“你還有點見識,隻是太晚了!”
說話之間,那蘇雨果然麵現烏黑,頻頻戰抖著,整個身子慢慢向下縮去,不多時,便倒地不動!
百裏香懷抱著“紅鼻貂”異獸,嘻嘻一笑道:“你要是早知道我百裏香的厲害,這條命豈不就保住了。”
旁側三人看得皆自觸目驚心不已,百裏香望了三人一眼,歎息道:“我一時大意,斷送了曹冰一條性命……此子個性忠烈,一意偏激……”
目光望向楚秋陽道:“你能交到如此朋友,也真值得驕傲了!”
是時楚青青驚異的打量著蘇雨,呐呐問道,“他死了麼?”
百裏香哼了一聲,點頭道:“這也是他應得的報應!”
她手摸著懷內異獸白毛,道:“你們也許還當它是隻貓吧!其實它卻是這世界上最最惡毒的一種異獸,齒爪上一經見血,就是一頭大象,在半盞茶時間之內,也得毒發而斃……”
“而且,絕無解藥!”
三人聽得神色大變,百裏香又在三人麵上掃了一眼,把手中異獸遞給楚青青道:
“來,你為我抱著它,不要怕,它不會傷你的!”
楚青青雙手接過,隻見那紅鼻貂,依在自己懷內,真比一隻貓還要溫順可愛,實難想像竟然是如此一種厲害的異獸!
百裏香目光轉向楚秋陽道:“令妹我已看中,且隨我五年,五年之後,我自會送回府上,你可放心?”
楚秋陽含悲上前施禮道:“舍妹蒙前輩看中,乃是她的福分,弟子焉有不放心之理?”
百裏香點頭一笑道:“你好自為之,曹冰的後事,你們要好好處理!”
說到此,目光轉向柳英奇,神秘地一笑道:“小夥子沉著點氣,我自會成全你的!”
說罷向楚青青道:“跟我走吧!”
楚青青早已為曹冰之忠誠賺得熱淚盈眶,這時又添離愁,兄妹二人互望了一眼,俱都感到黯然神傷。
她偷目望了望柳英奇,心中更不知是何滋味。
適時百裏香騰身而起,高聲喚道:“還不快走,再不走,我可不等你了!”
楚青青答應著,道了聲:“保重!”
驀地騰身,追隨百裏香疾馳而去!
待她二人去遠之後,楚秋陽癡癡地行到了曹冰屍前,他彎身把他抱起來,滴滴熱淚,滾落在曹冰屍身之上,正是死者死矣,生者何堪?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今生今世,是無法報償這位忠義朋友於九泉之下了!
望著曹冰的屍身,他隻是一味地發呆!
“蛇形劍”柳英奇在他身邊,冷冷地道:“曹兄弟不愧是熱血男兒,我柳英奇敬重的就是這種朋友!”
言罷自楚秋陽手上把曹冰的屍體接了過來,也禁不住熱淚汩汩。
忽然側道旁一聲怪嘯,白影一閃,飄下一人,原來是那紙衣怪人去而複返。
那怪人落地之後,向著地上的蘇雨看了一眼,驚叱了一聲,猛撲上來,抱起了蘇雨的身子,大叫道:“師父……師父……”
蘇雨這時麵色發烏,牙關緊咬,早已毒發身死,那紙衣人兀自用力地搖著叫著,不時地抬頭向天,作犬吠狀,樣子可笑又複可憐!
楚秋陽忍不住在一邊冷笑道:“你師父害人害己,如今已死了,還叫他作什麼?”
紙衣人呆了一呆道:“死……死了?”
楚秋陽哼了一聲道:“不信你就再看看!”
紙衣人嚇得哆嗦了一下,慢慢把蘇雨放倒地下,又用手翻開了他的眸子,忽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倒看不出此人,尚有如此一顆念師之心,也真正是難得了!”
楚秋陽本來還想與對方一拚,聞言後,歎息了一聲道:“既如此,我們走吧!”
他足步方移,忽聽得頭頂“呼”一聲,人影一晃,那紙衣怪人已落在了二人身前!
隻見他雙目赤紅地道:“我師父是怎麼死的?”
楚秋陽冷笑一聲道:“他是死在百裏前輩的神獸紅鼻貂爪下,怎麼,你莫非還要去找那紅鼻貂報仇不成?”
紙衣人呆了呆,頓足道:“就是跑到了天邊,我也要去報這個仇!”
他狠狠地在二人身上望著,用手一指柳英奇懷內的曹冰道:“他是怎麼死的?”
柳英奇冷笑了一聲道:“是你師父……嘿嘿……”
紙衣人呆了一呆,歎了一聲,身子閃向一邊,麵色忿忿地道:“既然如此,你二人去吧!”
柳英奇本來也心懷不忿,更想給對方一點厲害,這時見狀歎了一聲道:“你這廝人雖呆蠢,倒還不失忠厚,也就是這一點忠厚,才救了你一條性命,你師多行不義,自尋死路,那百裏老前輩的手段,你方才已嚐過了,再去興事,未免就太不自量了。”
紙衣人怪聲笑道:“哪一個要你……要你多口,我自有……自有主張!”
說著怪嘯一聲,振臂而起,已自穿林而去!
二人見其一身輕功,果然是十分了得,即使比之其師蘇雨也不差多少,心中也著實驚歎!
記得來時男女四人,豪氣幹雲,而歸程道上,卻隻剩下了兩個人,觸景生情,更不是滋味!
回到了鳳陽府花旗楚家,楚秋陽把曹冰的屍身,厚厚地發葬。
由於曹冰自幼孤苦無依,連屍體也不知運往何處是好,楚秋陽為了永念他的雲天厚情,生死之誼,特地把他葬在了楚氏祖上的墓園裏,入土的那天,全府上下皆都不勝悲悼!
經過了這些接二連三的事情之後,楚宅己現出了一片蕭條的景象!
寄居在花旗客莊的一部分食客,由於害怕未來的風雨,紛紛請辭,部分內堂女傭,也因為楚青青不在,向秋陽告假返鄉!
不過是幾日之間,偌大的楚宅,隻剩下了一個空殼子,所留下來的,除了楚秋陽和幾個世代的仆人之外,花旗客莊裏隻不過剩下“左臂刀”馬思明,以及花六、常帶刀等幾個老客人!
他們幾個絕不願在此時此刻背離朋友,決心要與楚秋陽共生死患難!
“蛇形劍”柳英奇由於經過了這件事情之後,對於楚秋陽更是另眼相看,二人是英雄惜英雄,交情就更進一步,不比尋常。
柳英奇本來打算離開,去找尋母親的下落,可是因怕楚秋陽心情不佳,所以也隻有暫時耐下心,在這花旗楚家留了下來。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不覺已是歲暮天寒的時候!
彤雲四合的天空,一夕乍寒,飄下了大雪,給鳳陽地方帶來了無比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