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1.朋友小向對我講,一個東北籍的發廊女,來一座廟裏問一個山東籍的和尚,自己懷孕了,如果做掉,算不算殺生?和尚說當然算,後來發廊女抱著孩子來廟裏,要求和尚裝成自己的丈夫一同回老家過年,和尚竟真的跟著去了……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沒人知道!“沒人知道”的部分正是我感興趣的,被我寫成眼下的樣子。2.為了敘述的方便,兩個人物和我一樣,都成了甘肅天水人。3.男主人公來自城市,而非鄉村,是為了躲開“底層寫作”的習慣範式,同時強調,此人削發為僧,是他的內心衝動(或文化衝動),和貧困、失戀、上當受騙等等沒關係。4.此次寫作,我有個體會,一個故事是一次偶然拾得的緣分,作者借它向生活的陌生地帶負荊潛行,左支右絀,很無奈、很驚險、很刺激,最終其實寫出了兩部作品,一部拿出去發表了,一部永遠留在了作者心裏——後者才是最接近理想的,因而成為永久的遺憾。5.此次寫作,我也明白了一個區別,情感和情緒化的區別,情感不是情緒化,情緒化也不是情感,兩者區別很大,多數時候,我們不小心總會用情緒化代替情感,因為情緒化更有迷惑性,更容易博得喝彩。6.寫著寫著,我發現我的任務之一是考察“戒”這個字和人類的關係,“戒”這個字原來不僅和出家人有關,更和人人有關,持戒破戒之間,橫亙著正是所謂的“人類困境”,而我們的寫作,似乎隻能“到此為止”。7.這個故事是關於“和尚和妓女”的,但是,明眼人一定可以看出,我的筆調是鄭重的,我沒有調侃、沒有嘲弄,我的讚許和懷疑都不失赤子之心。8.等待、選擇、誠實,這些概念也許更能說明寫作的本質,而不是才華、想象力什麼的。
9.除了兩位主人公,故事中的幾個居士,如老大姐、王居士等,均是實有其人,向他們致敬,老大姐已經往生,願她安息。10.我妻子沁蘭,我朋友李一意,我學生李顥,我女兒傘傘,都給這篇小說提過一些很重要的建議,感謝他們。
之二
我給學生講話劇,講到英國著名的女劇作家薩拉·凱恩,隻活了28歲,死於自殺。短短一生寫過五出戲一部電影,最著名的是《4:48精神崩潰》。
我突然強烈地意識到,薩拉·凱恩的自殺,包括任何一個人的自殺,都不是個人事件。它真正的意義不在它自身,而在它的遠端,在那些健康活著的人身上。
講課的當晚,我記下如下日記:薩拉·凱恩生於1971,自殺於1999,我出生於1963,至今活著。
我應該慶幸,還是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