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枝站在懸崖之上,遙遙望著今夜之月,衣帶翻飛,如那在卷軸古畫中凝神篤思的娟靜女子。
月光之下,從瀑布中湝湝西流著如血般殷紅的溪水,那汩汩琮琤的溪水在天上那一輪銀盤的映射下靜影沉璧,浮光躍金,溪水麵躍動著淼淼的清色碎金,映出銀月萬點,光華跌轉不定。
她仿若看到夏侯儀負手立於繁華奢靡的盛世幻景裏,頎長清瘦的背影烙在烏金地磚上,孤絕出塵,絕世傾城,卓然金玉之姿、綽約潤雅之態也在她凝眼的瞬間灼灼綻放,像一朵桀驁料峭的懸崖之花。
夏侯儀……我好想你。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激烈的刀劍打鬥聲。妤枝心中一震,便循著聲音,追了過去。
原來是一名紅衣女子,與一位黑衣男子在打鬥。
那女子,生得妖治美豔,仿若一隻護腰。雙眸狹長,眸中水光四灩,有別樣的魅惑氣息,足以勾魂奪魄,攝人心力,而她凝眼之上的雙眉染綠,細長如鬢,更襯得她人如出水鮫魚,隻裸露半個身子在幽蕩的海麵,勾人上當,**噬陽。最讓人覺得她妖豔的是她的唇色,她的雙靨麵頰是蒼白無色的,然而她的唇色卻是殷紅泣血的,塗抹了玫瑰胭脂的唇仿若是剛剛食了人血而沾染上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這些俗氣的修辭完全不能形容這個妖媚女子的曠世容顏。
她對那男子嫣然一笑,如鬼木卉精,逃之夭夭,仍能扭轉乾坤。
那女子驀然甩出一束泣血殷紅的紅綾。那紅綾呼呼掠往半空中,在空中直直卷成一朵美豔至極的泣血花朵,凜冽著砭骨般的洶湧煞氣,頃刻便向那男子侵襲而來,速度之快,筆端亦不能流露其萬一。而紅綾上所帶的功力精絕,殺氣迭出,一陣一陣,仿若脫錮之鮫衝破禁錮,肆虐在天。
妤枝緊緊捂住唇,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她睜開雙眼,卻隻見到眼前散開的萬千穿花蛺蝶在翩翩起舞。
那些穿花蛺蝶都是大紅的顏色,如烈火般焚焚燃燒,每一隻都帶著異常馨甜的幽香,幽香隨著那陣陣晚風一股一股向那男子撲來。
那男子一劍挽出劍花,破開那些穿花蛺蝶,冷笑道:“你阻止不了我。”
妤枝震住。
那聲音,她死都會記得。
夏侯儀……
那女子柔柔笑道:“沒關係,我殺了她就行了,不需要阻止你。”
夏侯儀道:“你敢!”
那女子道:“我為何不敢?夏侯儀,我這樣愛你,為何你心中偏偏隻有她?”說著說著,她細削雙肩輕輕顫抖,悲楚地啜泣起來,傷心不已,“皇兄明明將我許配給你,為何你當眾拒婚?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你,可你——可你屢次傷我的心,為了一個丫鬟,你居然拒絕我,讓我顏麵盡失!”
夏侯儀薄唇緊抿,沉默不語。
半晌,她哭得累了,便抬眸瞧他,眸中含情,如一朵在晚風中搖曳不止的嬌豔薔薇,經脈帶刺。她柔聲道:“儀哥哥,你隨湉兒回去好不好?我不為難候妤枝了,你也不為難我好不好?”
妤枝恍如晴天霹靂。
宇文芷湉?
這妖冶嫵媚的女子居然是宇文芷湉?
她忍不住失聲發笑。
夏侯儀不含一絲感情地說,“這些年來,一直是公主在為難夏侯,不是麼?”
聞言,宇文芷湉並沒有發怒,而是癡癡一笑,烏沉沉的一雙清水眸子裏閃爍著熠熠不息的光,像是有萬千月光刹那傾瀉下來,她淡淡地瞟了夏侯儀一眼,說,“原來是我為難你麼?嗬嗬……”
話畢,她驀然揮出自己手中的長劍。
那柄在一河璀璨星光中的銀芒長劍則對著夏侯儀當頭劈下,攝魂奪魄之劍氣率先飆卷著漓漓殺氣凜冽而至,氣勢大得足以令虎嘯猱啼,山嶽摧崩,天河倒傾。
凜冽而至的劍氣刹將夏侯儀的鎦金邊黑袍吹得獵獵翻飛,那繡有如意雲紋的黑袍在黑暗中疾速翻卷飄飛成一朵黑暗之花。花上黑雲滾滾一襲而過,將瞬間劈下的劍劍銀芒籠罩其中,隻眨眼間便漫天皆是一片洶湧激戰的黑銀兩芒。
黑銀兩芒酣戰淋漓,愈戰愈勇,刹那便暴漲數丈,氣衝雲霄,芒貫長天。
劍氣倏然淩空四濺,濺成一朵偌大的閃爍著銀色光芒的花。那銀芒長劍被瞬間被夏侯儀捏成點點齏粉,飄散在空中成了片片劫灰消去。
幽光在那一瞬間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