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樹猶如此(二)(2 / 3)

她又問:“所以,是小賀告訴你的?”

鬱寧點點頭:“你還記得我最早在嚴可銘那裏工作的冬天,我病了一場,你們來醫院看我的時候他就提過一次孤兒院的事……”

“哦!”魏萱猛地一拍額頭,“對哦,當時我還想著要去問的,後來忘記了。”

“他後來又提過幾次……並不是專門要提,就是說到什麼事情,順口就說了。哦,這個事情全是我猜的,沒向人求證過,不過……”說話時鬱寧的手又開始不自覺地去找被當做鏈墜的戒指,“我想嚴可銘是知道的。”

“你要是真的想知道,問問三哥看?既然小賀和你提過,就是不在意啊,三哥如果真的知道什麼,說不定就告訴你了。不過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是有點兒不對……”

“沒什麼好問的,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鬱寧又鬆開手,“他有很多事情沒和我說,我自己也一樣,所以我總覺得明明有這麼多事沒來得及做,就是為了等有一天他回來,我們再找機會把它們都說完做完……”

“小寧,你……”

她終於無奈地低頭一笑,看著自己的影子,慢慢地說:“‘你又來了’,是不是?遺忘和死心有的時候真是件挺難的事情,我也是在賀臻離開之後才明白過來的。

“但是呢,魏萱,在你看來一個人怎麼樣才算死了?沒有呼吸沒有心電圖是一種,身邊和認識的人把他徹底忘記若無其事生活又是另外一種,我知道在你看來我可能是瘋了,但是我不能做那個放棄他還活著的希望的人,我也做不到。”

“……你心裏怎麼想我管不了你。但是他一輩子不回來,你就一個人過一輩子?”

“你看,我們說著說著又繞回來了。”

“對!因為你自己在一個死胡同裏,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在那個死胡同裏,我們隻能一次次地說,指望你能聽明白,有一天自己走出來。”

眼看著魏萱又要激動起來,反而是鬱寧平靜地按了一下她要揮舞起來的胳膊:“我之前說了,人都是會變的,到時候你要是發現我改主意了,自己卻不知道,就點我一點……”

這樣的車軲轆話讓魏萱也後繼無力,絕望地看著鬱寧,又是無奈又是苦惱。鬱寧反而去安慰她:“你就別管我了,你看你出去一年,回來後我們第一次再聚,明明可以說些別的事不是嗎?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在我麵前提他了,你要是擔心,也不要提,讓我去。”

魏萱心中充滿了“讓你去!讓你去發瘋嗎?!”的咆哮,可也許是因為鬱寧的神色,這些咆哮統統沒辦法出口,費了好大的勁忍耐住後,她重重咽下一口氣:“那好,我們說別的,以後我都不在你麵前提他一個字了。”

這句話分明有賭氣的意味,鬱寧還是笑:“就是,我認識你比認識他久多了,我們之間明明有各種能說的話題才對啊。”

她輕巧地揭過了這一頁,魏萱還在賭氣,僵著臉說:“我走的這一年有開什麼好吃的餐廳沒?我不管,你要請我吃飯。”

“好,時間你挑,提早一天告訴我,我好和嚴可銘請一天假……”

這個“假”字剛在舌尖上打了個轉,鬱寧的電話就響了,看了眼屏幕,她立刻接起來:“嚴先生。”

魏萱的第一個反應則是去看表,再三確定表麵上的確是十一點半後,不免驚喜地望向鬱寧,聽她對嚴可銘說:“是,我還和魏萱在學校……不,已經吃完了……她沒醉,在等家裏的司機……嗯,好,我這就過來,再見。”

等她掛掉電話,魏萱滿臉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這都幾點了?現在還要你去加班?”

鬱寧對此看起來習以為常:“嗯,沒事,我習慣了。你現在打電話要司機過來吧,我看你上車就過去。”

“他這是發神經了,什麼事情非要現在去?”

“他也在從外麵趕回去的路上。好了,你快打電話吧,總不能讓他等我。”

魏萱家的司機過來後順便把鬱寧先送到嚴可銘的家,匆匆和魏萱道別後鬱寧按密碼進了鐵門,然後直接拿鑰匙開了大門。看到玄關處的鞋子,她知道嚴可銘先到了,於是加快腳步上了樓,工作間的房門大開著,鬱寧進去的時候發現電視難得地開著,她站在門邊,提醒了一句正在存放設計圖紙的大立櫃前翻找的嚴可銘:“嚴先生,我回來了。”

嚴可銘一下子停下手上的動作,扭頭對她說:“正好,你來找吧。我想要賀臻兩年前《春之祭》的圖紙,《火鳥》的也找一下。”

這櫃子裏的圖紙曾經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雜亂無章的狀態擱置著,但無論嚴可銘想要找什麼,總是能很快地找出來,用完之後隨手擱在最上麵,任由它們迅速地被新抽出來或者放進去的圖紙湮沒。據說賀臻在的時候,也是如此,兩個男人仗著記憶力好,硬是能從這一堆紙片山裏找出聽之任之和高效率共存的捷徑。當鬱寧剛開始再次為嚴可銘工作不久,嚴可銘隨口交代她要個什麼東西,她對著圖山紙海,整個人都傻了,半天沒有辦法下手,後來好不容易硬著頭皮準備一張張地翻,沒一會兒就被紙割到了手,還連劃了三次,最後一道深得半天止不住血,隻能叫管家拿止血繃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