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鬱寧知道在這種場合賀臻是很有經驗的,不再多說,點了點頭:“好。”
“那你跟著我,別丟了。”
明明之前四個人在一塊時手牽手不覺得有什麼,當隻有她和賀臻時,鬱寧卻再不好意思牽著他了,甚至不好意思去牽他的衣服。她隻能盡力跟著他,並在心裏祈禱著別跟丟。可她忽略了人海的威力,如果不是賀臻三番兩次回頭找她,個頭嬌小的她早就不知道被衝到哪裏去了。最終,賀臻不由分說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先出去再說。”
他們走得都不快,人群裏總有喝醉了橫衝直撞的人,鬱寧看著賀臻寬平的後背,心裏生出這如同一麵旗幟的錯覺。他的手很熱,抓住鬱寧手腕的一圈時間一久,燙得像是能把她灼傷。鬱寧不安地動了動,他也感覺到了,稍微鬆開了些力道,卻沒有放開手。
好在人流越來越稀疏,他們也越走越順暢,等走到臨近河邊的一塊空地上時鬱寧已經是一身大汗,停下之後,呼啦啦的風從江心吹來,好不涼爽。她重重地籲口氣,遙望河岸另一側那燈火通明的會場,之前還震耳欲聾無處不在的樂聲不知幾時起遠了,原來她們已經走出了中心區。
賀臻在撥電話,過了一會兒他搖頭:“兩個人都沒接。”
“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可能隻是太吵了,沒聽到。我發條短信看看。”
夜風吹得人四體通暢,鬱寧的耳朵裏還殘留著金屬音的回響,她搖搖頭,伸展了一下被碰撞了無數次的手腳,看著漆黑的大河,覺得之前和眼下,不過短短一點兒程路,已然是兩重天地了。
她順勢坐在了草地上,賀臻發完短信後也坐下來,遞給鬱寧一樣東西:“塗上吧。”
這一帶的燈光暗淡多了,她很費力地才看清原來是一小瓶清涼油。鬱寧不由得笑了,依言塗了,在一片清涼油的氣味裏又把瓶子還給賀臻:“連這個都帶了?”
“以防萬一。”
四周甚至能聽到夜蟲的低鳴,很真切,反而顯得遠處的樂聲像是另一個世界了。他們的不遠處有一盞高高的路燈,但彼此之間的麵孔還是影影綽綽地模糊著。鬱寧想不到要說什麼,看著此時完全看不出水流湍急的河麵發呆,賀臻不知道從哪裏撿了一些小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河水的方向投去,石子落在水裏,隻有很輕微的回音,就立刻被水流聲蓋住了。
“伊凡要回去了。”他忽然說。
“我知道。”
想起那一天電話裏魏萱的聲音,鬱寧不禁為她難過起來:“我不明白,戀愛明明會帶來離別和傷害,為什麼還是有人義無反顧永不言悔呢?”
這句話本來隻是在心裏想著,不知道怎麼竟溜出了口。意識到之後,她以為自己聲音很輕,加上四周有別的聲音,賀臻又坐得有點兒遠,未必能聽見,沒想到短暫的靜默後,賀臻反問她:“你戀愛過嗎?”
這個問題如果別人來問,鬱寧答也不會答,但發問的人是賀臻,這讓她莫名耳熱,咬牙撐了一會兒,周遭隻是一片寧靜,她一麵後悔說漏了嘴,一麵還是麵紅耳赤地咬牙硬聲說:“沒有。”
“你那麼戰戰兢兢地暗戀嚴可銘,他卻根本不知道,為什麼不告訴他?”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說完她覺得不對,忙改口,“我……沒……”但對方畢竟是賀臻,她也從來沒學會撒謊,她沉默下來,算是認了。
“怕失敗?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他不喜歡你?”
“……不用試了,他不喜歡我的。而且這也沒什麼好說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連告訴他也不敢……”
她飛快而生硬地打斷他:“沒必要。”
他似乎是無聲地笑了,又拋了一塊石頭在江心:“你既然不明白戀愛是什麼,就去談場戀愛吧。這並不可怕,也不會讓你的生活更糟,它甚至能給你勇氣——要是這之後你發現你對嚴可銘的感情依然是愛的話,你也不會畏懼了。不要像現在這樣,一相情願地陷入這種獻祭似的等待和癡迷裏,這樣沒出路,鬱寧。”
這個賀臻陌生起來了,掩蓋在溫和平靜的語氣下,以前的他,是不會說出這樣尖銳的話的。聽到嚴可銘的名字,鬱寧有點兒氣短,又有些眩暈,瞪大眼睛看著賀臻,可她看不清他的神色,腦子早就亂作一團了,她卻不能控製自己說下去:“我,我不需要這個……我也不要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