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莫名從腦海深處跳出來的比喻把鬱寧自己嚇了一跳,腦子一亂,眼前浮現出的賀臻的麵孔也亂了。忽然她聽見魏萱說了句:“咦?好像是完了?”於是再看去,他已經站了起來,後退幾步,拉開自己與緞麵屏風的距離,這下,倒是他的影子投在了緞子上,細長的影子印在一水兒的天青色上,像憑空生出一棵暗色的樹。
賀臻轉頭和一旁的美工交代注意事項,這時眼角的餘光總算瞥到了角落裏的他們。他定了一定,把那句“顏料還沒幹,小心別碰到”說完,就又蹲下身,單手用力在地板上一撐,直接從舞台上輕捷地跳到樂池裏,還不等站穩,就朝著他們跑過來了。
“不是要你們先去嗎,怎麼反而過來了?”跑到近前後,賀臻瞥了眼鬱寧,卻是先和魏萱說起話來。
“沒你還有什麼樂子,寧可等一下,不差這幾十分鍾。你事情做完沒有?”看賀臻點了頭,魏萱笑著轉去問嚴可銘,“小賀說做完了,那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賀臻低頭看了眼手表,對嚴可銘說:“顏料還沒幹透,我交代他們不要碰到,但布景還沒完,我再等一等。”
嚴可銘卻笑著搖搖頭:“今晚我在,你們去玩吧。”
這簡直不像嚴可銘了。聞言鬱寧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賀臻還要再說什麼,嚴可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魏萱一直在鬧我,就算看在給我個清靜的分兒上,你們先去。接下來我會盯著,不會有事的。”
沉默片刻後,賀臻終於說:“那好,拜托你了。”
魏萱歡呼著跳起來,嚴可銘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讓她別太鬧騰:“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年紀不知道活到哪裏去了。”
“活到狗身上去了。”魏萱滿不在乎地接話,一把摟住他,又回頭衝鬱寧遞眼色,“三哥你別說我,不然我就當著小寧和小賀說你的秘密了……”
“瘋丫頭。”嚴可銘略略沉下臉,“還不快走,觀眾都要進場了。”
魏萱吐了吐舌頭,這才老實下來,和嚴可銘道了別。眼看著嚴可銘要往舞台的方向走了,見麵至今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上話的鬱寧一急,出聲叫住了他:“嚴先生!”
有些急迫的語氣不僅成功地讓嚴可銘停了下來,更引來其他兩個人的目光。鬱寧本打算告訴他一聲自己和新誠簽約的事情,也想好了言辭,可眼下被三個人的目光同時盯著,腹稿生生忘了一半。她站在原地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怎麼開頭:“那個……我這一周和新誠把合同簽了,就是在之前實習的美工部。這個機會是嚴先生你給我的,我就是想向你道謝,謝謝你為我寫推薦信,更謝謝寒假裏在你身邊向你學到的那些東西,我……我受益終身。”
一旦開了頭,接下來的話奇跡一般順暢起來。說完之後,她深深地鞠了個躬,這才忐忑不安地看著嚴可銘。
嚴可銘起初不置可否,他毫不驚訝,反而先朝賀臻看了一眼。後者的神色很平靜,察覺到嚴可銘的視線後也回望了過去,不曾做聲。這一個短暫的對視過後,嚴可銘微笑起來:“決定去新誠了?也好。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不過是順水推舟。恭喜你。”
和嚴可銘握手依然讓鬱寧焦慮。她懊惱於自己的手心因為緊張而汗濕,但嚴可銘並不在意,側過臉對賀臻和魏萱說:“都去吧,再不走的話帳篷都進不去了。晚上愉快。”
“三哥,你要是也打算去,我們可以再等你的。”
嚴可銘隻是笑:“我今晚約了人,不去了。”
沒想到嚴可銘也會去這種場合,鬱寧的臉上頓時流露出驚訝來。魏萱見她這樣,笑著眨了眨眼:“看不出來吧?小寧,你別看他今天西裝革履這副樣子,我可是見過他長頭發搖滾青年範兒的黑曆史呢,罪證還有不少,下次給你看照片。”
鬱寧還是很難把眼前這個優雅整潔的男人和“搖滾青年”四個字聯係起來,她試圖設想了一下長發披肩T恤牛仔褲的嚴可銘的形象,一下子就失聲笑出來。笑出聲後鬱寧察覺到嚴可銘正對著她微笑,雖然看起來不以為忤,她還是馬上紅了臉,正要道歉,他們身後的門又一次推開了,一陣香風中,一個女人走了進來:“可銘,到處都找你不到,原來你到演出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