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965年7月30日(1 / 2)

9. 1965年7月30日

10時31分 美國 紐約

張家浩窩在沙發裏,一支接一支地抽煙,身旁擱著一根鋥亮的裹鋼拐杖。在他思考的時候,眉心會皺起一道深深的豎紋,仿佛長了第三隻眼睛。

葉恒艮坐在他的對麵,憂慮地看著一聲不吭的老友,希望他能拿個好主意。這個“軍中諸葛”能帶著一隊殘兵從日軍重重包圍的緬山老林裏逃出來,肯定也有辦法讓他成功出走。但問題是,光他一個人走不行,得一家子一起走,這就大大增加了難度。

四天時間,葉恒艮幾乎沒有睡過覺,睡不著,也不敢睡。一是由於危險和死亡隨時會降臨,二是由於激動興奮,他沒有想到,中共有那麼高的效率和熱情。

那天,趙誠像一包沙袋似的從樓頂跌在他的車蓋上,卻沒有立刻死去,他拚盡最後的生命力,在車蓋上用自己的鮮血寫下了一串號碼。就是這串號碼,把葉恒艮帶到了一個近乎神秘的地方,接觸了一個近乎神秘的人。他到此時方知曉,原來趙誠早就跟中共有過秘密接觸,卻一直瞞著他。

神秘人聽了他的意願,一言不發,就走了。但僅僅隔了一晚,就又主動聯係上他。

“總理讓我轉告,他和葉先生是老朋友了,在西安事變和重慶談判中對你印象都很深刻。隻要你願意擁護新中國的政策,願意參加新的國共合作,想回家,我們隨時歡迎。”神秘人說。

葉恒艮的眼睛濕潤了,得到這個答案,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當然願意,迫不及待,紐約已非久留之地。可是,該怎麼走呢?

這是最大的難題,葉恒艮解不出來。神秘人說,鑒於目前的條件,他們隻能提供極有限的援助。得想辦法先離開美國,國家才能給予更有效的保護。

“八月六日在新加坡有一個國際性的東方文化史學術研究會議,如果葉先生能拿到一個名額,我們會派人在新加坡接應你,然後繞道香港回國。”神秘人若有所思地說。

葉恒艮當然知道這個會議,實際上,作為紐約的東方史專家,他已經在被邀請的名單內,隻是這段時間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這些,現在看來,簡直是天賜良機。除了慶幸之外,令他既佩服又心驚的是中共對情報的精準把握程度,竟連這樣一個小小的專科學術會議都了如指掌,怪不得當年國軍會一敗塗地。

“多謝你的指引,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在歸國途中,我會為祖國獻上一份禮物。”葉恒艮沉思良久,笑著說道。

什麼禮物?

葉恒艮取出煙盒子,扯了錫紙,在背麵寫上幾句話遞給那神秘人。神秘人接過一看,臉上動容,但隨即平靜下來:“葉先生,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不能作決定,得再次請示。”說完,把那錫紙撕成碎片,點亮火柴燒了。

嫋嫋青煙中,夾雜著錫片刺鼻的焦味,葉恒艮的鼻翼動了動,表情有點兒複雜。

張家浩從鼻孔裏重重噴出兩支白色煙霧,然後狠狠地在煙缸裏掐滅了還剩半截的萬寶路。這是張家浩的怪癖,想問題時,就成了老煙鬼,可以一連抽個一晚上,問題一解決,煙便立刻變成了燙手的火條兒,一點兒也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