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011年1月7日(2 / 3)

冬日的頤和園顯得頗為蕭索,寒風之中放眼望去,山水間早已失了煙籠翠柳的江南風韻。偌大的一個昆明湖,竟被這幾天的強冷空氣凍得連底結了冰,仿佛一塊巨大的寒玉,在初陽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刺眼紅光。

由於來得早,遊客和晨練的老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我從東宮門沿著湖畔一直走到排雲殿,邊走邊問,把適合寫地書的地方幾乎找了個遍,把遇著的晨練的老人也幾乎問了個遍,就是不見王星火的影兒。

難道他知道我要找他,故意躲開不成?

正當我失望之際,忽然發現長廊外有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正擎著一支齊腰高的自製筆在地上揮毫疾書,年紀在七十五歲上下,跟王星火相近,不禁眼前一亮,連忙跑過去詢問。但結果又一次失望了,老人姓劉,看樣子根本不知道103是怎麼回事。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老劉忽然說:“你找的應該是王教授吧?”

王教授?我沒聽說過王星火當了什麼教授。

“公安大學退休的王教授,你說的這個人估計跟他有淵源。”老劉熱心地說。

“太好了,您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兒?”雖然我不能肯定這個王教授就是王星火,但總比毫無希望強。

“老王跟別人不同,有點兒怪,寫字從來不願主動展示給遊人看,他喜歡獨來獨往,經常躲在西大牆那邊的僻靜處,到八點過後遊人一多就走了,要找他可真有點兒難。”老劉嗬嗬笑著說。我一看手表,離八點就差十分鍾了。

“多謝!”我甩上背包,連道謝也來不及多說,拔腿便往西區跑。

西區少有人,特別是嚴冬的早晨,這兒更是人跡罕至。我沿著牆根走,高牆上發黃的攀援植物在風中微微飄蕩,皇家園林裏高高低低的樹木發出奇怪的索索聲響,偶爾能聽到幾聲落寞的鳥鳴,反而讓這世界更顯得靜寂了。在這片神秘的園林,尋找一個神秘的老人,心裏不禁有些慌慌的。我仿佛走進了另一片陌生的天地,卻忽然間有了某種神奇的感應,似乎即將要跟一段隱秘的曆史連接了。

王星火就在附近!我有極強烈的預感。

一分鍾後,我的預感得到了證實——在靠湖的一片桃樹林中,我遇見了一個老人。桃林的中央是一塊平石鋪的空地,空地間有一座六角玲瓏涼亭,他就在亭子邊站著,滿頭銀發,身材挺拔,擎著長筆,凝神看著腳下寫好的一幅地書,若有所思。

幾乎沒多想,憑直覺,我認定眼前的這個老人就是我要找的目標——王星火。聽了那麼多關於他的故事,王星火的形象早在我心中鮮活著。跟第一次見到範哲的感覺不同,眼前的他完全符合我的想象——精幹、健壯,目光中透著機智的銳光,又冷靜得像冰一樣。

我沒有立刻跟他說明我的身份,而是裝成普通的遊人,上前觀賞他的作品。

青石路麵上留著一副行楷,水跡尚未幹,俊瘦靈動,頗有書法名家啟功的筆法。我仔細一看,才知寫的是《詩經?邶風?擊鼓》中的一段:“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老先生好字!”我脫口讚道。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著朝我點了點頭,說:“塗鴉而已,算不得字。”

“您太謙虛了,這字雖瘦,但剛柔並濟,恰到好處。”我指著地上的字點評開來。

他嗬嗬地笑了幾聲,未置可否。

於是,我假裝是地書愛好者和他套近乎,自以為這樣可以和他拉近關係,打開他的話匣子。不料他聽完我的評論,用一種銳利的目光盯著我。這是能穿透靈魂的目光,這種目光我隻在範哲的眼中見過,跟錐子似的,令人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