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比以往的都要寒冷幾分
殘蕪殿本就地處偏僻,蕭索冷清,如今更是陰冷如八寒地獄,玉焉倒沒什麼,可春蕾晚上凍得睡不著覺,一大早起來眼下一片青黑,這兩天終於感染了風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看著床上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的春蕾,玉焉心中十分不忍,她身上隻裹著兩條洗得已經脫色,補滿補丁的破棉被,顯然抵擋不住寒風的侵襲。
“春蕾,你等等,我去給你弄藥。”玉焉輕聲道,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外麵布滿藤蔓的圍牆,玉焉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自從四歲時來到殘蕪殿,她一直沒有出去,不是沒有能力,而是她不願去接觸外麵的一切,那個令她心灰意冷的九重宮闕。
從側門撬了鎖,外麵的空氣清新自然,還混雜著金桂的馨香,但玉焉聞到欲望的肮髒氣味與濃重的血腥,這是再多的脂粉琉璃也掩蓋不了的。
玉焉漫無目的的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畢竟這十年來她從未出過殘蕪殿,隻有桃蕊才可以出來拿飯菜。所以她出了殘蕪殿就等於進入一個迷宮,無法脫身。
“站住,你是哪宮的宮女,鬼鬼祟祟的。”一道冷冽如冰的聲音突然傳來,嚇了玉焉一跳,定住腳步,轉頭看向來人。
隻見一個身著藏青色宮裝,容貌冷豔的中年婦人正冷眼看著她,那目光如鋒利的刀子,刺得玉焉眼睛生疼。
“你是誰?”婦人的聲音幾乎可以凍結一切,刺骨的秋風也變得更加寒冷,樹上早已枯黃的樹葉似乎忍受不住這股陰寒,終於緩緩飄落了枝頭,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我是侍候殘蕪殿玉焉公主的宮女,公主感染了風寒,奴婢到太醫院求些藥。”玉焉垂下頭道,作為被囚冷宮的公主,她是不可以離開殘蕪殿一步的,如今這麼說也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婦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玉焉公主病了?”
“是”玉焉心中焦急,春蕾病成那個樣子,若再沒有藥,怕是……玉焉不敢多想。
“哼,蕭玉焉那個賤人,當年皇上網開一麵沒將她處死已是天大的恩惠,像她這種血統不明的野種,早該死了,免得讓皇室蒙羞。”婦人恨恨地道,卻沒發現一旁的玉焉眼中迸出豔麗的火焰。
玉焉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霜亭,跟這個賤婢多說什麼,她不是要為主子求藥嗎,那就先用她自己的血做藥引子吧,本宮聽說人血做藥引是最好的。”嬌媚婉轉如黃鸝鳴叫的聲音傳來,但說的話卻透出一股子陰狠毒辣來。
循聲望去,一群美貌宮人簇擁著一個身穿大紅牡丹錦繡宮裙,挽著明黃披帛的纖細女子款款而來,她的身姿娉婷婀娜,柔若無骨,腰肢纖細如蛇,走起路來妖嬈姿態盡顯。女子生的一張極其妖媚的麵孔,膚色勝雪,一雙細長的眼眸迷離如醉,如水波瀲灩,蕩得人心神俱亂,唇色如嬌豔欲滴的玫瑰,有意無意地微張著,透著無盡的魅惑。
“娘娘。”名喚霜亭的冷豔婦人上前扶住她。
玉焉的眼對上那女子的媚眼,二人俱心神一震。
“你是侍候殘蕪殿的?”她冷冷地問道
“是”玉焉平靜地回答道。
“來人,給本宮狠狠地打這個賤婢!”女子的眼中充滿了瘋狂與毀滅的色彩,那些宮人誰都看得出他們的主子看向玉焉眼中滿是滔天的恨意,簡直像在看殺父仇人一般。
“敢問娘娘奴婢做錯了什麼,要行如此酷刑?”玉焉淡淡地問,神色淡然好似局外人。
女子顯然被玉焉的態度惹火了,朝身邊的徐霜亭使個眼色,後者立馬心領神會,一個箭步衝上前,便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纖細的肩膀,再反身一扭,玉焉在劇痛之下跪在了地上,膝蓋直直砸在青石板路上,疼得她不禁倒抽一口氣。
女子臉上揚起一抹妖豔而殘忍的笑,素手一揚,一道巴掌毫無預警地甩在玉焉白皙的臉上,鮮紅的血絲從唇邊溢出,為那份蒼白增添一份絕豔的美。可女子看到唇邊血後眼中瘋狂之色更勝。
玉焉覺得右臉火辣辣地痛,滿口血腥味兒,在看到這個女人後她就明白為何她要這麼針對她。
這個女子便是十年前的錢貴人錢麗矜,如今的錢妃娘娘!
錢麗矜從十三歲時便是當年還是太子的景昌帝的侍妾,她深愛景昌帝,卻眼睜睜看著白氏占盡寵愛,她多年來的盡心侍奉換來的隻不過是區區貴人之位,而白氏卻輕而易舉地被封為貴妃,她當然對白氏深惡痛絕,如今看到自己是侍候她仇人的宮女自然勾起了往年的怨氣與恨意。
徐霜亭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根有手臂粗的木棍,木棍表麵磨得十分粗糙,隱隱帶著些血跡,玉焉一驚,這種木棍名叫“磨血棍”,打在人皮膚上再用木棍上的密集的粗糙木刺在傷口上反複摩擦,大大增加了受刑人的痛苦,嚴重的甚至會造成癱瘓,下半生恐怕要在床上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