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三十年向河西 第三十六章路漫漫前程修遠兮
幹興莫婚後半個多世紀一直生活工作在大生鎮。離休後,老兩口還在那裏過晚年生活。後來幹軍和弟弟幹宏偉見老人獨立生活不便,尤其小鎮就醫困難,動員老人賣掉房產,遷居去東開縣城,投靠幹宏偉照顧生活。二老有一生的情結在那方土地上,幾經勸說後才同意邀約證人做了房契,把河東街臨街兩間門麵與後屋,以八千元賣給了街鄰,從此離開世居地去了縣城,在兒子幹宏偉的小區長江新村,購買了一套距兒子隻有百米之地的兩居室商品房安營紮寨下來,安度晚年。
幹興莫九十七歲那年,二老想去江海市兒子幹軍那裏過個春節。心寬體胖的幹興莫看起來臉色很紅潤,但行動起來並不自如,不如身材矮瘦的老伴蘭雲有精神。潛意識中幹軍似感到一種暗示,趁著春節年假, 他從大年初一起,致力於給二老拍些生活照片,凡有值得紀念的景點都給留了影。暑假後,幹興莫兩腿腫胖得已不便行走,借助輪椅出行了。中秋前他因病去中醫院掛水回家,服用水煎中藥,不料第二口吞咽時突發心肌梗塞,在中秋日前夕走了。
停屍殯儀館後,諸親好友們從各地吊唁來了。同年高齡的身材高瘦的妹夫夏之懷,長鼻上擱著一副眼鏡沉著馬臉,八字稀眉間的川字額紋更深了,他助著拐杖三步一息地伴著白玉蘭來了;女兒夏嵐與女婿郭文達也從大生鎮趕來了。大侄子侯步成帶著兒子商自然與媳婦田建芬來了。大生鎮海神廟修心的田建芬她媽開雅雅知道老校長離去,帶著退休近十年的田耕寶也趕來了。花圈花籃擺滿了靈堂,有離休老幹部局、文教局、大生校的,有同輩晚輩送的,挽聯掛滿了靈堂。低沉悲痛的哀樂聲裏,進進出出的都是戴孝的悼念者,香燭紙錢燒化得煙霧繚繞,悲淒的哭喪聲不絕於耳……
晚輩們忙碌著,長輩們圍坐著為兄長守靈。幹興莫的離去讓同輩的他們感歎不已。夏之懷坐在凳上,拄著拐杖蒙著兩眼感歎說:“人總是要走的。這個哇哇一聲落地的新生命,到三十歲稱之為而立,六十歲稱之為花甲,花甲就解甲還鄉,退休養老。退了休再過上個三十來年,就如幹興莫樣的要告別人世了。”
田耕寶插言說:“我和幹軍、白碧霞這代人也退了。接班的婷玉、葉連根他們這代人,漸成為一代主力軍了,真所謂後浪推前浪。”
夏之懷說:“這個一代人敬業,一代人退休,一代人離去,就是後浪推前浪向前的。世道也是如此,三十年一大浪。五四運動後三十年建立了新中國,又是三十年後一大浪,國家開始不搞階級鬥爭,把工作重心轉移到發展經濟上,搞改革開放了。改革開放了三十年,國家確實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侯步成說:“老嘍,啊,總是跟不上形勢了,是該交班了,讓後浪推前浪吧!啊,一個人一生走過來也真不容易,總感歎人生如夢啊!”
幹興莫的骨灰被送葬在青龍沙老宅的墓地上,在先祖幹定富、幹秀章與先父幹楚臣的墓旁,在先走一步的五大男興伯大哥的墓後。才送走幹興莫,江海市那大哥五大男幹興伯的長子,侯步成打電話到大生鎮告訴說,他媽朱冰情病危了。
九十五歲高齡的離休幹部朱冰情,自養子成懷寧判刑十年後本就打擊不小,她一直自責自己沒有把養子管教好。一生革命的她,自責對他要求不嚴,教育關心得不夠。家庭的革命背景增添了他的資本,烈士後代的光榮讓他自豪自傲,放任了自己。他的放任,她自責當養媽的沒有及時覺察,這是對他不負責任,更是對事業的一種過失,對不起死去戰友的重托。成懷寧他生父在渡江戰役犧牲前夕,把兒子托付給興伯時她也在場,那受托的情景在她一生的記憶裏永遠不會抹去,也成了她自責愧疚的心病。
兒子幹小虎自殺的更大打擊向她襲來,徹底摧垮了她,風燭殘年的她一下子病倒在床了。她在病床上老是喘息著喃喃地哼著:“人——最——可怕的——是欲望。人——最——可怕的——是欲望啊……成懷寧——是——欲望。幹小虎——是——欲望。權——是——欲望。錢——是——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