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手,這不是我自吹,這是馬司令說的。馬司令有很多女人,見過很多女人的手,他的話有分量,你們應該相信。我五十多歲時,身上的皮膚都起了皺,變粗了,變柴了,但我的手還是那樣細嫩,村子裏那些大閨女的手,摸起來也不如我的手好。我丈夫後來到山外邊當了官,折騰得不行了,回來找我,我摸摸他,他就好了。他嘴巴碎,出去胡亂說,就傳開了。他帶著一個比他大很多級的官來找我摸,我不摸。丈夫打我。我說,你殺了我我也不摸。他搖搖頭,說,你是對的,我們不摸,如果你摸了,我就是畜生了。於是他就辭官回了家,一直到死也沒離開……”

捏相大師

捏相大師有一手絕活,不管你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美的醜的,他隻需從頭到腳,正麵背麵這麼看上幾眼,然後閉上眼構思一下,待他成竹在胸後,拿起那些沒生命的泥土這麼三捏兩捏,嘿,人物的模樣就出來了,他再用小竹簽一挖一剔,立時神形皆備。

當年有位外國公使的夫人請他捏了個相,讚不絕口,還寫了文章,拍了照片在海外報紙上宣傳,使捏相大師名聲大震。

抗戰時,日本大佐山田龜郎把捏相大師請了去,命他當場獻技。

捏相大師並不推托,但提了一要求,不能有人看他捏相,山田龜郎大度地同意了。

兩個時辰後,一組人像出來了,在座的日本軍官一人一相,共有四個,粗看個個極像,但一個奸相,一個逞凶相,一個陰險相,一個殘忍相。山田龜郎氣得要刀劈了捏相大師。

捏相大師平靜地問:“請問哪點不像?!”

佛心

一日,佛在打坐,菩提樹下來三者:名、利、權。三者圍石桌而坐。權曰:多日不見,今日難得一聚,一醉方休如何?名、利齊讚同。利看二者皆兩手空空,曰:無酒,怎個醉法?名手指菩提樹下的智慧井曰:那裏盛的不是世上最美的酒嗎?利又問:菜呢?權指著自己曰:名、利、權不是世間最美的三道菜嗎?眾皆大悟,曰:妙!

權覺得有點美中不足,曰:若再來一者,就更妙了,四者,事事如意乎!

佛感到三人的喝法滋味非凡,移步過來,曰:我算一者,如何?

眾皆歡呼曰:妙哉!

佛曰:你們三者皆拿出塵世三道最絕的菜肴,老衲也入鄉隨俗,獻出一樣。說著伸手入懷,掏出一物,鮮鮮豔豔,活蹦亂跳,是心。

四者推杯換盞,逐一品嚐。佛看三者之菜鮮嫩金黃,凡心大動,便各自夾些填入嘴中,品時味美,過後,肚裏異常難受,不免排出三股臭氣來。

名、利、權三者見佛心鮮紅,食欲大振,皆拋箸入盤。進口皆吐,大曰:苦也!便不再問津,就吃起另三樣菜肴,吃得杯盤狼藉,忘乎所以。

酒畢,唯佛心完好如初。三者齊問佛:心怎這般苦?

佛看看三者,想說說因為所以,但看三者之疑相,哈哈大笑。

佛曰:佛苦的是心,甜的是人,香的是味。

三者咋舌,隻覺口內異香如蘭麝,皆大驚,忙呼佛,佛已無影。

揀石記

龍山出產彩石,遠外馳名。兩個喜歡彩石的城裏人,在一天早上,各自背一背簍,上路了。

兩個走啊走,把太陽走到頭頂,才到。

彩石真多啊,五光十色,千姿百態。

兩人認真地揀。兩人中年長的叫你,年輕的叫我。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彩石,高興壞了。到太陽落山時,揀了滿滿一簍。

可你卻隻揀了一塊。

其實你也揀好多,可你把這些彩石都放到一起,在這麼多的彩石中挑了最精美的一塊。

他們又在約定地方會合。你看我背這麼一滿簍子,笑了。我看到你簍裏隻有一塊,也笑了。

他們兩人就踏上歸途。那時太陽快落山了。

你背著背簍輕鬆走。一路上走得輕鬆從容。

可我不行。剛上路沒覺著,走著走著就覺著沉,跟不上你的腳步。隻好揀簍裏不滿意的往外扔。扔一塊,心疼一次。

你說,丟吧,丟了就輕鬆了。

走一路,我丟一路。回到城,我發覺背簍裏隻剩可憐的幾塊。

我就望著你,你始終走得悠閑從容。走了這麼一段路,你沒出一滴汗。我羨慕死你了。

後來他們背著簍子,各自回家了。

又過很久。他們都老了,在一天黃昏,在小河邊,他們又相遇了。那時你領著老伴,在散步。

我對你笑了一笑說,活了這一輩子,累壞了,你看我背都駝了。

我看著鶴發童顏的你問,你為什麼活得這麼年輕呢?

你想給我說出原因,就問我,還記得以前咱們去龍山揀彩石嗎?

我說,記得呢!

你問,知道你的簍為什麼沉嗎?

我說,我背著滿滿一簍呢!

你又問,後你為何丟呢?

我說不丟,走不回家呢!

你笑了。你說,太美的石頭太多了,你都揀著,這就是你活得累的原因啊!

泥缸

小時,最愛看爺爺捏泥缸。

天一放晴,爺爺就忙活開了。先拉土,再拉水,接著和泥。

一個缸一般要五次才能捏好。每次隔幾天,要等捏牢了幹透了。第一次是底,幹了,捏腿。接著捏肚。然後是脖。最後是沿。底和腿好捏,隻要結實穩固就中,難把握的是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