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瑪高溫雲∶麥教師謂鴉片之進中華,創自葡萄牙人。乾隆三十一年以前進口者,歲不過二百箱;至三十一年,有一千箱;三十七年, 咭 人始運鴉片自天竺至中華;四十三年, 人複自天竺運來二千八百箱,但未盡賣,後即運至別處去矣。此時鴉片交易尚未繁盛。至嘉慶二年,始有四千一百七十二箱進口,而交易後此漸大。
以後每年加損不一。道光元年,有五千五百七十六箱進口;十年,有一萬七千四百五十六箱進口;自十年至二十年,每年加多。於二十年間,有三萬四千六百三十一箱進口。迨今鹹豐五年,則尤多矣,有六萬五千三百五十四箱進口。其價大土每箱計洋四百二十一元,小土每箱三百六十元,則今歲鴉片進口,中華費銀統計四百七十八兆六百十六千四百元。每箱斤兩若幹,較平算之,如每人吸一錢,則華人食此物者,不下二百萬餘人。噫,鴉片進口逐漸加多,其害愈熾愈盛,伊芳於胡底!嘉慶二年至今六十載,進口之數若是之廣,有心人聞之,有不為之痛哭流涕者耶?然此止就外國鴉片進口而論,更可痛者,雲、貴二省及浙之溫、台等處,亦廣種此物,將沃土之田,可以種穀養人者,反種此以毒人!合中華所產而計之,則吸此者當不止二百萬餘人矣。愚謂中華甘此鳩毒,而外邦為之痛哭,詢從來未有之忠告,敢不亟為手錄。又按徐鬆龕中丞雲∶天竺自六朝後皆稱印度,今五印度為 咭 所轄。進口貨物近以鴉片為主,宇宙浮孽之氣乃獨鍾於佛國,何其怪也!沃土良田,原以種穀養人。今釀酒之米,種者愈增;而養人之穀,種者愈減∶此舉世所未覺也。餘足跡所及雖不廣,而到處谘詢,凡蕞爾一邑,歲費造酒之米必以萬石計,無怪乎米價之日昂也!《先憂集》列稅酒為救荒要務,誠為名論。按朱四輔雲∶世儒言及生財,輒以聚斂目之。但他物可以不稅,而酒不可不稅。鹽有稅而鹽貴,民不能以淡食,鹽貴則艱於食矣;布有稅而布貴,民不能終歲不著衣,布貴則艱於衣矣。衣、鹽之於民必不可少,而且稅之;酒之於民可多可少,而何不稅之也?況彼煮海為鹽,績麻為布,采天生之物而為百貨,皆化無用以為有用;而酒則糜費五穀以成糟粕,化有用以為無用也。就貨物論之,而酒斷當稅矣。商賈作客,攜千百兩之本,以涉百千裏之道途,有風波之恐,有盜賊之憂,而其利不能十一;酒戶賣酒,則坐擁高資,優遊庭戶,而其利且數倍也。就商而論,而酒益當稅矣。如以稅酒為聚斂之事,則夫理財非《大學》之務乎?請更辨之∶凡民日食不過一升,而尋常之量輒飲鬥酒,故一人之飲,足供數人之食;至於盛肴饌、多朋侶,其費又不可勝計也。酒之為物,勤儉多妨,是故稅酒可以使民富。貞節之人以酒亂性,力學之人以酒廢業,盜賊之徒以酒結夥,剛暴之徒以酒行凶∶凡世間敗德損行之事,無不由於酒者。此《書》之所以作《酒誥》,漢初所以三人群飲罰金四兩也。酒之為物,誌氣兩昏,是故稅酒可以興民教。富之教之,誠經國利民之善術,而安得謂小人之蠹政也哉?宋趙開稱為善理財,其領四川財賦也,言蜀民已困,惟榷酤尚有盈餘,遂大變酒法,四路歲課增至六百九十餘萬。宋儒胡致堂,稱為通達事理,其論酒禁之事也,曰知治體者,欲罷官榷酤,使民自為之,而量取其利,雖未盡合古法,亦裕民去奢之漸也。其他名臣如範、韓、司馬,名儒如朱文公、真西山等,論列政務,俱極詳悉,而從未言酒稅之非,亦足以見其為濟時之要務矣。又陳漱六先生雲∶稅酒之法,當行於平時;禁酒之令,當行於凶年。儲一邑酒稅之所入,即為一邑凶年之賑。必平時之稅常令有餘,而後凶年之賑無憂不足。安不忘危,以羨補不足之道也。稅酒宜在城市、集鎮,不宜在村落。村落之酒,米少水多,田家力作者流,聊以滋氣血而和筋脈,非以沉湎也。一人不能耗米數合,一肆日賣不過數鬥,稅之則損貧人,且以病酒家矣。市廛既稅酒,則宜禁私釀,不禁則酒家之入利少,而稅不能取盈;村落則止禁醇酒,以毋令分市權也。造燒酒則最耗穀、麥,凶年此當首禁。
章氏雲∶《詩》八穀禾、麻、菽、麥,後人以脂麻當之。夫脂麻本名胡麻,來自大宛,漢時始入中國,僅可榨油及作餅餌,不堪為飯,安得三代時即列於八穀?古人救饑用火麻,即《本經》之大麻,其為八穀之麻無疑。
至醫書、本草所載香油,皆謂脂麻油,俗以芸苔油為香油,大謬。愚按所辨皆是。若雲芸苔油能使女人不孕,雖見古書,然世人以之為烹飪常食之物者廣矣,其可盡信乎?惟肴饌所需,各有所宜耳。至論其性,則欖仁油、豬油最良,茶油、麻油、豆油次之,芸苔油為下,其餘等諸自鄶。凡麻、菜諸油皆香,而方言不同,或以麻油為香油,或以菜油為香油,習俗難移,用者貴審其宜。若筆之於書,必明言何油,庶免疑誤。至烏 子殼內之仁榨油,名青油,雖香而有毒,燃燈煤重,鼠亦不食,夏月合蘇油、黃蠟造燭,不堪重按,而曬反堅,世人又往往與他油之久窨無腳名清油者相混。須知此曰青油者,所以別於殼外白皮之名白油也。白油色白如蠟,造燭最良,又名 油、皮油。若皮與仁同榨者,曰綠油,造燭不佳,性冷利。凡瘡藥中用青油、白油,皆取其殺蟲。並不可食,誤食之必吐利。章氏謂為大熱可食者,誤也。
《南中紀聞》雲∶茶油樹葉四季常青,每於八九月間開花,色白而香,晝舒夜斂,結實凡十餘月,直至次年六月,方采掇榨油。足備周歲之氣,以故色味清和不滑,此食品中最宜脾胃者也。愚按衢、嚴亦有用其渣者,可以浣衣去垢,故閨閣中以此油加香料蒸熟澤發,則發黑而不膩 ,蓋諸油惟此最清也。
《飲食辨》雲∶鹹能補腎,故有堅筋骨、令人壯健之功。觀牛、馬食鹽則肥健,橐駝嗜鹹故多力,飼艾 以鹽則善交,則補腎之說信矣。凡血證、水證、消渴、喘嗽之外,皆不必申食鹽之禁。愚按焚修之人食淡者,正慮腎得補而欲易動也。
又雲∶《月令》仲夏令民毋刈藍以染。鄭氏以為恐傷生養之氣。夫生養之氣,萬物所共,何刈他草不禁,獨禁藍乎?至於字從監,或六書諧聲之理,鄭氏解為監禁,亦屬牽強。蓋藍主解百種惡藥毒,製百種惡蟲毒,退一切大熱,行一切敗血。是以先王之世禁之者,以時當仲夏,炎 正盛,毒蟲正多,意在留此有用之物,以救民疾,觀“以染”二字,可見言不當為染色之小用也。愚謂此辨誠前人之所未及,益見先王仁民之政之無微不至也。
又荷葉條下雲∶東垣諸方,不論溫、涼、補、瀉,必用升、柴、蒼、葛等升散之藥數味,乃至治天行疙瘩大頭證,亦用升、蒼、荷葉三味為清震湯,名其病曰雷頭風。升麻、荷葉助其上盛之陽邪,蒼術燥其垂竭之陰液,背道離經,至此而極。後世無目之人,猶亟稱之,豈不悲哉!此證之來,其氣最惡,死最速。回憶生平閱曆,惟以退熱、消風、解毒為主者,則十全八九,服清震湯者,則百無一生,嚐目擊數十百人矣。愚謂此言是也,何以於藕因其能療凍瘡,遂謂其性大熱,凡肺熱嗽血、心熱悸遺,並垂深戒,殆智者之一失也。夫治凍瘡之品,如椒、蒜之類,固屬辛熱,然黃柏亦治凍瘡,豈可概指為熱藥乎?又東垣普濟消毒飲,用者亦須減去上升之藥,庶免助邪之患。
又雲∶丹溪倒倉法,無理不通,乃自明以後,醫書群附和之,我朝先輩謂其於人腹中作把戲是矣。況牛為稼穡之資,天子無故不忍宰,祭祀非天神不敢歆,豈可妄殺乎?及觀《莊子》犧牛、耕牛之喻,知古人宰殺者惟犧牛,而耕牛必不殺也。愚謂丹溪義烏人,彼地有豢牛以鬥者,名曰操牛,鬥勝則善價以爭購,敗則賤賣於屠而宰之。平時不事南畝,食稻飲醇,奉如上客,此他處所無者。其肉雲極腴嫩,人皆嗜之。餘失怙後,蒙父執金履思丈提挈,館其地者將十載,因家規不食牛、犬,故未染指。土人因豢牛而破家者不少,真陋俗也。不知元時已有此風否?諸書未載,故附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