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亦走進訓練室,語氣略沉:“還在做康複運動?”
兩護士抖了抖,蘇爾淡定回複:“醫生不是讓多練習麼?”
“沒這麼多。”慕亦從袋裏掏出手帕,擦去她臉上的汗水,“過猶不及,訓練過時反而有害,為什麼要這樣著急?”
慕亦對她一貫溫柔,幾乎沒有生氣的時候,他現在沒有舒展開的眉心,昭示他此刻略微生氣的心情,蘇爾想了想說:“慕亦,我沒有想要離開,隻是單純地想要早點康複......總之,你不要生氣。”
“爾爾,我說過你沒有讓我可以生氣的地方。”慕亦頓了頓,說:“不是生氣,是擔心。”
“今天是個意外,我保證下次一定不過度訓練。”蘇爾瞥了眼兩位神情緊張著出去的護士,對慕亦說:“你不要為難她們。她們已經勸過我了,沒聽是我自己的事,她們不能強製阻擾我。嗯,慕亦,我知道你是講道理的。”
慕亦眉頭漸漸舒展,嘴角彎起一個笑的弧度,手指輕巧地撫了撫她的發絲,帶著笑意說:“對你可以稍微講點道理,至於其他人麼......”
“其他人......怎麼?”
“你說呢?”
“......啊?”
“看你表現。”
蘇爾故作不解:“......啊......”
慕亦走到她身後,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右手,“再啊一個試試。”
“噢——”
蘇爾由他扶著出訓練室,隱隱記得有點事情,急忙掏出手機看昨天記下的內容。
“慕亦,那位救我的同事手腳恢複地怎樣了?”據她在備忘錄裏記載的,孫池南手腳都給撞斷了,肋骨也斷了兩根,情況非常嚴重。
慕亦扶她在軟椅上坐下,取了碗、調羹放到她的麵前,然後在旁邊坐下,淡淡地說道:“兩周前出院,在家休養。要去看望麼?”
“......”
“認為我不會讓你去?”
“......”確實是這樣,不然在她修養的兩個月裏,慕亦為什麼從來沒有提及孫池南的事情。葉笑笑說孫池南挺喜歡她的,那以慕亦的聰明一定也看出來了。據說男人也是很小心眼的,尤其是情愛這種事情,可能會比女人更小心眼。葉笑笑還很鄭重地跟她強調過,慕亦看到監控錄像裏她被孫池南推開時拉了他一把這個細節臉直接凍成南極冰山。或許他對那一幕還耿耿於懷,覺得當時她不出手拉孫池南一把,連斷腿都沒可能。
慕亦耐心挑出魚刺,夾魚肉放進她碗裏,雲淡風輕道:“從頭到尾他都沒可能有希望。”
這話跟葉笑笑說的一模一樣。好吧,她也是這樣想的。她從腳趾頭尖尖到頭發尖尖惦記的,愛的人都是慕亦,對孫池南,即便有一份救命恩情,絕無可能生出別的感情,頂多會有點歉疚。如果她的記憶失去得慢一些,她的這份歉疚或許可以稍微久一點,但很遺憾地是,如果不是備忘錄裏有這個記錄,這個人早已被她徹底忘記。這個人既然對她有好感,那麼她和慕亦一起去探望,搞不好會讓他更傷心。
“不去看了,他家人可能對我有怨懟。”蘇爾勺了魚肉進嘴,咀嚼了兩下,味道鮮美,很好吃,又說:“我聽笑笑說所有的醫療費包括後續康複費用你都已經擔下,隻這樣當做感謝算了。”
“嗯。”慕亦專注地挑著魚刺,對探望不探望不甚關心。
陽春三月,蘇爾恢複得可以不用護士攙扶在院子裏走一圈,然失憶症日漸明顯。她曾今把自己知道的,有關慕亦的所有細節都記錄在雲筆記裏,但此時的她,連自己有用雲筆記這件事情都已經忘記。通常把玩著手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願意放下它,努力想了很久,終究沒想起來裏麵記著很重要的東西。
之後,四月中旬,蘇爾在三十九度半高燒中陡然失去僅存的記憶。
慕亦開著三百車速,幾乎不要命地飆回家,半跪在床邊,手撫上她的臉時,聽到她高燒含糊的一句話:“你是誰?”
心似被捅了一刀。
這句話,至今,他聽第二次。
這一次,是真的。
縱然他早早做好了她遺忘一切的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切到來的時候,比想象的難接受百倍。
臥室裏混亂一通,她發燒,幾乎昏過去,卻怕打吊針,死撐著清醒,弄亂了藥瓶、針管......右手背清晰可見脈絡,靠近食指處的手背麵滴著鮮血,她拔了針頭。
“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