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
慕亦望著蘇爾,眼神盡是溫暖,嗓音稍微有些顫抖:“我是你丈夫。”
蘇爾腦袋昏昏沉沉,手背的疼痛感以及強烈的不安心理以至於維持著一絲清醒,眼神慌亂無神,對慕亦的話,並沒有如何回複,反而又好奇又害怕,下意識地蜷縮到床最裏麵,沒有被紮針的手緊緊捏著被子,身體有些瑟瑟發抖。
顯然,蘇爾連丈夫兩個字代表的含義都忘記了。
都已經躲到床的最裏麵,沒有辦法想象下一刻她會有什麼樣的舉動,慕亦不敢靠近,彎腰蹲到地上,仰望著蘇爾,“慕亦,我叫慕亦,不記得我的名字麼?”
他存著一絲希冀,她愛他愛得那麼深,甚至完完全全否定了自己所有的優點,認為自己一無所長。
可能記得我的名字麼。
慕亦。
爾爾,這兩個字,有沒有一丁點印象呢。
慕亦從小受到最優化的教育,十五歲執掌慕氏業務。在他的世界裏,任何經曆過的事情,都不足以稱作挫折或磨難,不過是些需要花心思的小事。能算作挫折或磨難的,隻有蘇爾得病這一樁事。慕亦對蘇爾說過這樣一句話,失憶並不是什麼事。
沒有親生經曆過的挫折或磨難,人可以輕易地自我想象有多艱難,可以輕易地吐出自認為可行的百般方案。
真正來臨的時候,隻一個陌生到害怕的眼神,直接打破你所有的淡定,所有的自信。
不要覺得自己有很大的承擔能力,能夠始終維持淡定,有自信承受的住一切心痛。慕亦你再厲害也隻是一個人,一個有心愛之人的人。
水晶燈散著明亮光線,床上一個瘦削的影子,幾乎沒有動。
門外兩名護士兼管家幾乎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臥室裏靜的有些可怕。
蘇爾害怕地把頭埋入雙腿間,眼角有幾滴眼淚流下。她什麼都不知道啊,為什麼要紮我,手疼,好疼的,頭也疼。
很明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在發燒,他現在還問記不記得自己名字做什麼呢?
慕亦拭了一下眼眶,淺淺笑了笑,“爾爾,你發燒了,知道什麼是發燒麼,就是這裏痛,”他指了指頭部,繼續解釋:“困得想要睡覺。必須打吊針、吃藥。”
床上像孩子一樣的姑娘,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帶著無限的困倦與疲憊,被慕亦溫軟且有耐心的言語所打動,暫時放下心中的害怕,弱弱地伸出右手,聲音含糊,無限委屈:“疼。”
慕亦隻覺得心髒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伸手拉住她小小的手,嘴輕輕地吹風:“很快不疼了,先睡覺好不好。”
蜷縮的姑娘漸漸舒展了自己的四肢,卻是靠著牆壁,閉著眼睛睡過去的。睫毛有些微微的顫抖,白淨的臉龐露出一絲安心。
累到極致的身心,在這一刻陡然放鬆,很快陷入沉睡,均勻的呼吸聲回想在偌大的臥室。
慕亦就一直半跪在她的身側,輕輕地吹著她滲血的手背,直到她睡沉,才小心地把她的身體放平,蓋上被子,才把門外的護士叫進來,讓她們換另一隻手戳針掛吊針。
蘇爾醒著的時候,一名護士按住她的身子,另一名戳針,兩人一起動手,卻折騰得針頭幾次沒有戳中。睡沉了,一次戳進去搞定,兩名護士心頭的石頭霎時落地。
因蘇爾的病症,慕亦又把一切的工作搬回家裏,何秘書又開始一天兩邊跑的生活。
何秘書每回走進慕宅,總能看見漂亮的姑娘在草坪上玩鬧或在花園裏嬉戲,周身兩米左右站著四名看管的護士,不管姑娘跑到哪裏,四名護士始終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
姑娘專心致誌地拔草、踩花。原本綠油油的草坪現在一眼望過去,這裏缺一塊草皮,那兒缺一塊草皮。花園裏的各色花卉,幾乎沒有一個不被毀壞過的品種。
免疫力低下,需要藥物維持身體免疫,因此每隔一天需要打吊針。
蘇爾排斥護士,排斥紮針。隻能在半夜等她睡著之後,偷偷打吊針。可她並不總是一覺睡到天亮,半夜忽然醒來,手背戳著針孔,都被她直接拔掉,然後一夜不眠,哭著保持清醒。
葉笑笑瞧著草坪上拔草的姑娘,似哭似笑地說道:“慕亦,我私心希望你不要拋棄爾爾,但總覺得這樣不大可能。要是你哪一天不要她了,完好的交給我,我帶著她。”
這輩子隻這麼個最愛的朋友。若慕亦不要她,她必然要好好地照顧在身邊,縱然父母反對,絕不可能讓她退步。
蘇爾拔了一把草,太過用力,拔出來的時候摔倒在草坪上,臉上沾著泥土,卻笑得歡心,像得到了勝利似的,朝慕亦搖搖手裏勝利的果實,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最是好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