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任一走,雲梟立刻換了個樣子,輕巧地攀上一處樓閣,斜枕腦袋,夕陽餘暉灑下,好似他渾身都散發金光。
雲羅挑選了處與他恰好相對的亭子,旋身而上,也照著他的樣子,躺下,再往下一看,竟有塘蓮池。
“二哥,閑著也無事,來下一局。”雲羅又瞧了瞧蓮池,“正好還能試試你我功力可有退步。”
“你這丫頭,明知你二哥是花中神仙,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別輸得太難看。”
雲羅撒嬌道:“二哥可是謙謙君子,定是會手下留情的。”
說罷,手往湖心一指,波瀾應勢而起,周遭景象皆現異象,氣流勁疾,推開蓮葉,騰出塊清明的水麵。再以氣凝結,劃出格局。
雲羅先下一子:“不客氣了。”狡黠的眸子閃著光亮。
二人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兩人躺臥於樓閣之上,相隔荷塘十丈開外,遠距操控水流,還能得心應手,不時假寐一陣。
那棋局在二人手底,聽話得似通了靈,不管棋子取自哪處流水,不管落定時如何曲折,最終都是落在該落的地方;更有自棋盤勻出者,這一招式所需的功力較前者十倍有餘。
高任自然不會真的放任那二人不管,早早便派了心腹暗中守著。
“樓主,這二人功力十分可怕,不消全力,便可隨意操控活水,那若出全力,該有多可怕?”
高任合了下眼瞼,深吸口氣:“但願不是敵人。”
“戰奴,你也不必去了,想必他二人早已發現了你,才故意這般。若是他們真想為難,你是擋不住的。”末了又叮囑一句。
夕陽業已落山,天地間僅餘些許詭異的暮光,氣息漸涼,棋局將盡。
“二哥厲害,三妹甘拜下風。”雲羅自知棋藝不如雲梟,但天生好勝,沒輸過幾次,此時也有些不悅。
雲梟手上內力不收,將棋局整個淩空抬起,移至距雲羅僅一丈處:“你敗就敗在虎頭蛇尾,前半局形勢大好,可後來卻大意了。你仔細瞧瞧這一步,該斷一手,對不對?”
雲羅吐吐舌頭:“人在局中,哪能又如旁觀者般的心境?放在別的事情上也便罷了,對著自己親近的人,自然是要認真的,若是像對尋常人那樣,倒辜負了你我這番情意了。”
此話說得情深意重,嚴肅認真。雲梟還沒來得及感動,雲羅便有鬼靈精地笑道:“再說,你就算這麼厲害,還不是大哥的手下敗將,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你這丫頭!”雲梟無奈兼無語,隻好默默地扶額。
鬧騰了半天,終於開始聊正題。
“三妹,這有關起死祭的可都不會是小事。你此番主動相幫,是認真的?不關乎私心?”雲梟眺望著遠在天際的繁星,輕問。
靜下來的雲羅自覺地讓人疏離,讓人陌生和敬畏。
這番模樣的她,不像是一個女子,更像是一位女帝,那般威嚴萬象,那般拒人千裏。“私心是有的。但這私心恰恰是他親自送給我的,我受了,也不為過。”
這話好生奇怪,什麼送給的,什麼不為過?雲梟糊塗:“三妹,你話倒是說明白點。”
雲羅卷卷袖口,方才被水沾濕了:“我不是什麼會舍己救人的人,我隻做我願意的事。也許會有目的,但最終的目的,隻是求得我心安。”
這張臉上的不容置疑看得雲梟緊張,就連笑起來都是那般收斂,含威不露。
“所以,二哥,我不會去相信高樓主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我隻會跟隨自己的心。我之所以在這裏,是我的心決定的。”
看著她這樣子,雲梟心中略略鬆口氣,他從她九歲起便同她在一處,雲宮弟子眾多,隻有她與自己最好,而這一好,就是接下來的一輩子。
次日,高任四更時分便起,一早就來等著。心誠可見,這般禮賢,也意味著所托之事不小。雲梟雲羅二人也沒想難為他,也就爽快地出來了。
“高樓主,今日雲羅也不繞彎子了。您說的‘起死祭’我並不知道那為何物,可我二哥清楚得很。所以,關於這件東西的事,你與我二哥商量便好。”雲羅開口,這席話,有真有假,但依舊底氣十足,“不過,我有一事想請教樓主,敢問樓主想要達成的心願究竟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