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主任並不勸導她,隻是在一旁靜靜看她吃飯,而後遞了塊手帕給她。秋天的陽光懶懶透過窗戶打進來,帶著股漫不經心的意味,不是不溫暖,隻是轉瞬即逝。他啞然,覺得自己也無端多愁善感起來。
吃完飯以後,呂品天默不作聲地回教室上下午的課程。她沒有向教導主任道謝,這讓年輕的男教師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欣慰,仿佛他們之間,比師生多了層仿佛朋友一般的關係。
鄒揚看見她走進來,懸著的心總算回到原位。他中午急匆匆地趕回食神居為她拿了飯菜送到畫室,在門口卻徘徊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看著她靠在沙發上熟睡的麵孔,他既難過又憤怒,心中充滿了對教導主任的嫉恨。正在進修教育心理學的老師自然讀懂了他的恨意,啞然失笑,主動幫男孩把飯菜送了進去。
呂品天出國似乎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呂承誌在回國伊始就著手辦理此事,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女兒會拒絕跟自己走。自信跟自以為是,從來界線都模糊不清,所謂成者王侯敗者寇。
吳老板也在絮絮叨叨地給女兒收拾行李,這個也想給女兒備上,那個也要給她帶走。看著漸漸空蕩蕩的房間,她的心也被一並慢慢掏空。閑來無事的時候,她最愛抓著人說女兒小時候的事,夥計跟客人都知道吳老板的囡囡要漂洋過海了,隻是私底下歎氣“這樣要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該怎麼過。這個呂教授也真是的,有了小老婆,大老婆就丟下不管了。照我說,應該母女倆都帶走。”
旁人立刻駁斥,胡說八道,讓大小老婆在同一個屋簷下?那還不得把房頂給掀了。
呂品天剛好背著書包下樓,聞聲狠狠瞪了兩人一眼。三十幾歲的壯漢,被這小丫頭一瞪,竟然乖乖地噤了聲。呂品天是這條南街的女兒,她是諸位街坊鄰居叔叔伯伯看著長大的,在這裏,誰也不能欺負她。
周末聚會時,四個人窩在食神居的樓上,邊吃著呂承誌千裏迢迢帶回來的巧克力,邊討論她出國的事情。呂品天不想吃,她把巧克力全塞給了季如璟,自己則盯著鄒揚剛拿上來的小石蟹發呆。
“呂品天,你別擔心會孤單。我很快大概也要出去了。”張奕舸滿臉掩不住的意籌誌滿。季如璟吃了一驚,失聲道,你也要去美國嗎?怎麼都沒有聽你說過。
“上次叔叔回國提了一次這件事,說如果有意向的話,他可以幫我安排,不過當時我媽舍不得。剛好我姨媽一家也去美國定居了,她沒有小孩,對我一向視如己出,我媽也就鬆了口。如果現在開始著手準備材料的話,估計下學期我就不在這裏了。”他挑了挑濃密的眉毛,笑道,“本來想高中時再出去的,現在早點去也好,越早去越容易適應環境。”
呂品天跟鄒揚都沒有什麼反應,唯有季如璟忽然哭著跑了出去。呂品天推了把鄒揚,焦急道,你還不去勸勸她!後者不為所動,淺淺微笑:“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為什麼要去勸她。”
呂品天啞然,瞪了他一眼,自己跑下去找季如璟。找了一圈才在廚房裏找到正被店裏夥計硬壓著幫忙剝毛豆的朋友。季如璟一見她就像見了救星,連忙道一聲“呂品天找我有事”就迫不及待地脫離苦海。被這出莫名其妙加上去的戲碼一鬧,兩人都忍俊不禁,減輕了季如璟心中對於因為張奕舸意圖不辭而別造就的隱約傷感。年少時的情感純粹而朦朧,好多時候,我們自己也讀不懂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