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3)

第二天一早到學校時,呂品天已經坐在位上大聲讀英語。聽著那一個個異邦的詞彙從她嘴裏蹦出來,帶著毅然決然的漠然;他心裏不好受極了,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學校裏很快就傳遍了呂品天是呂承誌博士女兒的消息,人人都以羨慕的眼神看著她,連元若藍都忘了微妙的嫉妒,肅然起敬起來。其實的老百姓是很容易原諒功成名就男子的喜新厭舊的,有幾人對共和國將領的再娶指手畫腳,又有幾人不齒過張藝謀和鞏俐的婚外情。陳世美錯不在另娶公主,而是對秦香蓮趕盡殺絕;看,同樣的戲碼,人家薛平貴就完成的美滿的多。

季如璟知道此事後跑來對她嘟嘴,她氣憤這麼大的事好友居然對自己三緘其口,卻不知平林漠漠煙如織,有人樓上愁。呂品天那日同意跟父親賺是一時賭氣,現在正騎虎難下,哪裏還顧得上跟朋友道別。學校裏認識的同學有不少都過來送她紀念品,其中還有幾個女生眼淚汪汪地叮囑“不要忘了我”。她苦惱萬分之餘也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曉得這場鬧劇到底要怎樣收場。

真的跟與陌生人一般的父親去美國嗎?她茫然不知。原諒十三歲的少女沒有拿愛國情懷去與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資本主義生活抗衡,怪隻怪初一的政治還沒有講到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鬥爭的部分,曆史也還在講授古代史。她想的不過是倘若離開,這裏的母親街坊鄰居同學朋友豈不是統統要拋下。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慷慨激昂是慷慨激昂,但哪有這樣的好事。

她瞄了一眼鄒揚,後者端坐在書桌前認認真真地做題庫,厚的跟本牛津大字典一樣碘庫,他就是能夠敵住電視劇和小霸王遊戲機的一題不漏的做完。呂品天莫名其妙地難受起來,她突然起身跑出了教室。校園裏的顏色一下淡了,濃烈的夏景一夜之間完全褪去,平添幾分涼意。

花壇對麵是一排樹,響的時候它們亭亭如蓋,樹蔭清圓,可到了秋天,落葉蕭蕭。樹木高大自然間距就寬,前麵是學校的小禮堂,禮堂前麵是一個小場,正對著他們的小花園。她在學校教學樓後麵的小花園裏呆了一會兒,看著地上螞蟻搬家。

在花園裏寫真的教導主任撿到了她,把她帶到畫室安頓下。他也耳聞了一些內情,打了個電話給呂品天的班主任,替她請了半天假。從清冷的室外走進小小靜謐的畫室,她本能哆嗦了一下。教導主任倒了杯白開水給她,也不勸慰開導,隻是隨便放了首老歌《YestodayOnceMore》,讓她坐在沙發上,給她畫畫。呂品天沒有問為什麼不叫她保持以前的姿勢,答案顯而易見,他在另作一幅畫。

畫室裏靜謐的可以聽見空氣的流淌,那是時間的聲音。她茫然看著前方,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賺她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抓住。朱自清先生寫的沒錯,匆匆,太匆匆,從我們指縫間溜賺再也不會回來。

那個秋日的上午,教導主任有沒有跟自己說過話?也許有,是問她“中午要吃什麼飯?”。她突然清醒過來,從沙發上跳起身,慌慌張張地跑回教室,教室裏空空蕩蕩,門鎖著,她被拒之門外。於是她淚流滿麵。

呂品天是哭著醒過來的,這時她才恍然發現自己是在做夢。教導主任推門進來,手裏捧著飯盒遞給她,微微笑:“你同學幫你買的,說都是你喜歡吃的東西。”

確實是自己喜歡吃的菜,牛肉燉蘿卜,家常豆腐,虎皮小青椒。呂品天吃的出來,這不是學校食堂大師傅的手藝,大師傅要有這手藝早出去自己開館子了。牛肉蘿卜燉的稀爛,是吳老板的習慣。她扒著飯粒,莫名其妙地開始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