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異的是,那些散於四肢百骸的五行妖氣竟似毫無反應。
這至剛至猛的灼烈內力會與妖氣相安無事?楊逸霄要真這麼信了才是白癡。
但……楊逸霄腦中閃過一絲憂意。他此刻仍是極度痛楚,雖然不至於痛呼出聲,麵部還是多少有些扭曲,胡楊清瞧不出絲毫異樣。隻是這一驚慌,體內被胡楊清引導得有條不紊的內力一個動蕩,痛徹心肺。
胡楊清冷哼一聲:“定。”便隻這一個字,口中鮮血便如泉水般湧了出來,他接連咳嗽數聲,瀑布般的鮮血淌在胸前,淌在方思頤身上,在他倆身下積成了一個小血窪。
楊逸霄慌忙強行收斂心神,轉念一想,胡楊清早已知道自己什麼情況,此次當是深思熟慮,對自己不會有什麼壞處。心頭大定,內力又澎湃了數分。
“轟!”再一道天譴劫雷轟然劈下!胡楊清麵色一變,將楊逸霄向外一送,楊逸霄騰雲駕霧一般飛出十二三丈,睜眼卻看見那丈許來粗的電光竟將胡楊清與方思頤兩人盡數籠罩其中,光芒刺目。胡楊清兩人的身形被電光緊緊遮住,幾乎分辨不出。
電光再熄,胡楊清半身焦黑,麵上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似是在笑自己英雄一生,最後想要半柱香工夫將內力盡數傳完也不能夠。
此刻未傳完的內力在他體內轟然炸散,將他經脈丹田絞成了一團亂麻。饒是胡楊清已心知必死,想到這副千瘡百孔的軀殼半日前還是那般強悍得不可一世,心頭依舊浮現出一股淡淡的悵惘。
他經脈俱斷,百骸也碎得差不多了,脊柱更是在上一道天雷中被震斷移位,此時卻仍是端坐的姿勢,隻是臉色呈現出一種瀕死的青白,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楊逸霄。不過彈指,便像是對他喪失了全部興趣,低下了頭,溫柔地看著方思頤。
方思頤久未動彈,眾人皆以為她已然逝去,此刻卻竟也緩緩抬起了幾乎被內火天雷燒得隻剩下焦黑骨頭的胳膊,輕柔地撫上了胡楊清的臉孔。
胡楊清滿足地閉上了眼,嘴角牽扯,與方思頤一起露出一個淒慘而快活的笑容。
天上那朵烏黑的天譴劫雲雷光隱隱,又在醞釀新一輪天雷。楊逸霄瞧著胡楊清與方思頤臉上淡然的笑意,隻覺喉頭被什麼哽住了,忽地站起身來,微一活動,一道血紅的內力破指飛舞,湛盧劍那奇特的龍吟聲嗡然響起,化作一股劍意,劍意指出……正是當空的天譴劫雲。
胡楊清麵色大變,蘇元朗將手在楊逸霄肩上一搭,真氣滔滔透出,瞬間將楊逸霄體內蠢蠢欲動的內力壓了下去,低聲罵道:“笨徒兒,現下好生消化,莫要浪費了你二師父的一片心意。根基未穩便妄動內力,找死麼?”
楊逸霄緊緊咬住嘴唇,依照識海中的法子全力運轉內力。雖然胡楊清並未傳完全身內功,卻也有了大半,又豈是這一時半會便能消化的?楊逸霄全力收斂,不過存了萬一之心,早得一分便是一分……替胡楊清將這天譴劫雲打散些許,便是救不了,好歹也出一口惡氣。
“轟!”一道金黃長龍咆哮卷舞,淩雲直上,將那天譴劫雲撕扯飛散!
眾人大驚,愕然轉頭望去,卻隻見沈桓鈞懷抱蕭楠,衝著他們微微一笑,雖然還有些緊張,竟然自有氣度。他一開口,嗓音並未如何變化,卻讓人陡然有了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胡前輩,師兄,方前輩可以說是被蕭姑娘害死的,這一劍權且算作利息。我一定幫助師兄完成前輩遺願,光複武道。”
“哈哈哈哈哈……”胡楊清啞聲笑了起來,笑聲極其低微,磊落狂霸之氣卻絲毫不減,他咳著血道:“如此徒兒,如此兄弟,如此長輩……得天獨厚,得天獨厚。”
“但和老夫沒有關係了。”胡楊清低頭深情地凝視著方思頤那雙澄湛依然的妙目,道,“思頤,是不是?”
方思頤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目中卻陡然亮起一道光芒,她微微一笑,閉上了雙目。
目中那道光芒正是映射著空中天譴劫雲重新凝聚之後劈下的一道直徑五丈的血紅電光。胡楊清早便知曉,也是微微一笑,將方思頤摟得更緊了一些,含胸低頭,似是要將她保護得好一些,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