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我也覺得有些蹊蹺。
“嫪毐,嫪毐”,呂不韋說。
我沉默了很久,看著他,“嫪毐已經死了”。
“不,嫪毐並沒有死,你要稟明聖上”,呂不韋有些激動了。
“他在那裏做什麼?”我很難判斷呂不韋的真實意圖。
“他要我償他的性命”,呂不韋的氣息明顯不足。
“等等”,我笑了一下,“既然他沒有死,為何還要償他性命?”
“他是要來取我性命,然後一起死”,呂不韋有些語無倫次了,“你沒有看見,那牆上都是血,那牆上都是血”。
“他手裏可有兵器?”我問道。
“沒有!”呂不韋說,“但是他向我撲了過來”。
“然後呢?”
呂不韋搖了搖頭,“我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他已經跑掉了”。
“隻是個毛賊吧”,我笑了笑,“如果他真是要去您性命,又何必什麼都不做跑掉?”
“那區區鼠輩,如何敢傷到我!”呂不韋恐懼中卻帶著輕蔑。
我點了點頭,“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告辭了。”
呂不韋又把那竹簡拿起來,思考了很久,“有些話,你幫我轉告聖上”。
“好的”。
“一個人,怎麼能將自己的父親驅逐入川?”呂不韋一字一句地說道。
“什麼意思?”我看著他。
“他問我,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被稱為仲父”,呂不韋說,“如果我沒有資格,還有誰有資格。”
“您說誰?”我眼睛緊緊盯著呂不韋。
“還用我說的那麼清楚麼?”呂不韋冷笑了一下,“當今聖上,英明神武,怎麼可能是子楚的兒子?”
“文信侯,這玩笑有些大了”,我環顧左右。
“反正我都要死了,說出來,又有什麼關係”,呂不韋說,“不說出來,我心中不甘”。
“時候不早,您也該歇息了”,我起身道。
“他恨我,當年把他留在了邯鄲城中”,呂不韋喊道,“所以,今天他要這樣對我”。
“您多保重”,我不想再聽下去。
“李斯”,呂不韋一把拉住了我,“你為什麼不讓我把話說完?”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的失態,“有些話,您不該說,我也不該聽”。
“說了又怎麼樣,你敢告訴別人麼?”呂不韋的眼神中顯出一絲輕蔑。
我掙脫了他的手,坐了下來,“那就說吧”。
“那年在邯鄲城,我和郭軹做了一個交易,他救我性命,我幫他滅秦國”,呂不韋哈哈大笑,“秦國,到子楚止,已經亡了,現在是我呂家的天下!”。
我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那漫天蔽日的蝗蟲,“子楚是不是郭軹殺的?”
“是不是,又有什麼關係?”呂不韋的神色變得有些得意,“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
“既然是這樣,這次郭軹為何還要刺殺秦王?”我繼續問道。
“郭軹那等蠢人,他怎麼會明白”,呂不韋收斂了笑容,“他的災禍,並非起於秦王,他那樣的人,早晚會被除掉。明君的天下,不會有他的容身之地。”
“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就知道郭軹會這麼做?”我問呂不韋。
“當然”,呂不韋說,“我對郭軹的了解,可比你深多了”。
“你為什麼不去阻止?”我說。
“你以為,是誰讓你去找那兩個入朝的?”呂不韋輕蔑的一笑。
我大吃一驚,本以為是韓非,沒想到竟然是他。
“你真的想把這些話轉告聖上麼?”我問他。
當夜,我離開了黃河南岸,還未到鹹陽,快馬傳報,呂不韋在家中服毒自盡,年五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