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卿和高漸離和我一起到了鹹陽,秦王以貴客之禮相待,出入車馬,飲食皆擬於王侯。二人常入宮中。自高漸離入秦,宮中樂師常閑來無事,嬴政極喜高漸離獨奏,而慶卿,則被委以重任。
嫪毐叛亂之後,鹹陽城中嚴加搜捕,因姬丹善用死士,雖然他已逃回燕國,但不知有多少人藏匿於鹹陽之中。慶卿之事,則是對宮中各處,挨個排查,如有易於藏匿之地,而設立暗哨機關,防止刺客。
此二人與秦王交往甚密,和我反而並不是常見麵,一轉眼半年過去。忽然有一天,秦王抄送了一份名單給我,令我去督辦。
一看那名單,我暗叫不好,此事無論如何要和呂不韋商量,然而怎麼找到呂不韋,這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平叛之後,呂不韋的聲名如日中天,達到了頂峰,但是他卻一直稱病不出,既不見客,也不上朝。
我幾次求見,門衛都很客氣,說相國不見客。開始我還以為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後來發現不管是誰都找不到他。
我幾經周折,向相國府的人打聽消息,探得的情況倒是很一致,相國最近身體不適,連屋子都很少出。
事急,實在沒有辦法,我隻有多使錢財,總算買通了相國府的門衛,把我帶了進去。
一進相國府,我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府邸之內的崗哨好像增加了許多,兩人一組,身著鎧甲,手持兵器在不斷巡視。
內侍帶我剛走進第一層宅院,兩個高大的護衛就將我們攔下。
難道還要搜身麼?我站住沒有動,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兩個護衛。
內侍連忙揮揮手,讓那兩個人閃開,“這是李大人,相國的貴客!”
那兩個人沒有堅持,但是目光並不信任,眼睛看著我,一言不發站到了一旁。
“李大人,多有得罪”,內侍的臉上有些尷尬,“不過要不是相國和您這麼熟,我還真不敢把您往裏麵帶”。
“之前沒這麼多規矩啊”,我問道。
“您也知道”,內侍一臉愁容,“發生了那些事情,不能不小心些。”
“叛亂已經平定,還有什麼可緊張的?”我皺著眉頭看著他。
內侍歎口氣,搖搖頭,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也說不清楚,您這邊請。”
我看出這不是通往呂不韋內室的道路,忍不住問他,“這邊?”
內侍看了我一眼,壓低了聲音,“相國府內閑雜人等太多,相國換了個安靜的地方住下。”
穿過兩個小庭院,前麵是一條回廊。剛一走進去,就感覺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我仔細一看,回廊的窗戶全部用黑布遮住,每隔不遠有一盞燈,燈的外麵也都用紅布圍起來,隻發出黯淡的光。
“這麼暗”,我感覺氣氛十分詭異。
“相國最近勞累過度,休息不好”,內侍臉上的表情很是憂慮,“所以白天也不敢搞得太亮”。
“相國病了?”眼前這一切真是讓我沒想到。
“那倒沒有”,內侍搖了搖頭,“隻是勞累過度,現在連屋子都很少出,吃飯也少。”
“有沒有請大夫來看一下?”我沒想到呂不韋會這樣,印象裏的呂不韋永遠精力充沛,活力四射,不管有多少人的場合,他立刻會成為眾人的焦點。
“請過,但也沒什麼效果”,內侍低著頭說道,“說實話,您這次過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真挺高興。說不準相國一見到您,心情能變得好些”。
說著,我們已經走到了呂不韋的門外,這一路戒備森嚴,而且最後一段極為昏暗,讓我本來已經壓抑的心情變得更加有些沉重。
內侍朝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停下,然後用極輕的力量敲了敲門,好像生怕驚動了屋內之人。
“外麵是何人?”屋內傳來了一個聲音,是呂不韋的聲音,但又完全不像他,聲音中透著極度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