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看著她，這個比自己足足小了十歲的妹妹。
這是她在訓練之外第一次傷人，一下手就如此狠戾，可是那雙星辰一樣的眼眸裏依舊連一絲陰霾也沒有，流光澄澈，鎮定淡然。她看上去仍是不曾沾染血光的幹淨。如果楊若妍能夠從這個角度看見她臉上的神彩，或許可以明白楊青的苦心。也就不難理解楊青為何從來不願強求她接手青幫，為何在後來那麼不加阻攔的讓她離開。
即使，她是楊青一手培養起來的接班人，是當之無愧的青幫大小姐。
楊青的眼光不會出錯，她的確有這份實力和膽魄，優秀且出色。
但是，像她這樣的人，是不該陷進這種泥淖中的。她太幹淨。淡泊無爭，卻又有著與生俱來的高傲，對別人汲汲渴求的事物不屑一顧。她不該被這些紛擾所束縛。
她分明是白玉一樣晶瑩溫潤的孩子，本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愛護。
可這畢竟是自己最懂事的妹妹，楊青在心裏這樣想。
他很清楚，自己舍不得。舍不得讓她的衣角沾染上這些塵埃——因為自己正身處其中。
他對她的所有縱容，所有寵溺，除了疼愛，大概還有些許愧疚在裏麵。
楊若阡雙手十指白皙修長，虎口和掌心卻有不少細小傷痕。舊的傷口已經開始淡去，新的劃痕卻依然偶有增加。別的小孩在父母的懷裏哭鬧撒嬌時，她已在大哥的指導下開始日夜練習拳術飛鏢，常常揮汗如雨。有時難免受傷，包紮好就繼續練，從未有過一句不願。楊若妍曾經奇怪她進步為何如此飛快，卻不知她訓練起來竟然那麼拚命，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眼底有冰冷執著的火光明滅，叫人看了無端覺得心驚。
可是她原本應該是那樣自由的人。隨性灑脫，淡泊不拘。
楊青沒有再想。
而楊若阡的要求，他向來不會拒絕。
“行，那小鄭你先送無雪和若妍回去。”楊青轉過身：“若妍，你自己先回家，一路上小心點，我和若阡今晚就不回去吃飯了，記得幫我們說一聲。”
“嗯，好。”
鄭北山剛想出聲答“是”，就被南無雪笑著搶白：“放心吧楊青大哥，有我和小鄭護著少小姐，不會出事的，再說這也快到了，就幾步路的事。”
楊青在這座北方城市裏有一家體育俱樂部，場地夠大，設施也不錯，離住的地方的確很近，走路的話也要不了幾分鍾。平時楊若阡常去那裏練習，實際上也是青幫的訓練場所。
大哥和楊若阡帶著另一個兄弟已經走遠。楊若妍看著那個總是在危險麵前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姐姐，她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暈染出幾分柔和，卻仍有掩不住的棱角和鋒芒。
自己與她差的太多，楊若妍對自己說：你看，你現在依然站在她的身後，如果不加倍努力，未來又要如何才能與她並肩。
楊若妍與身後的兩人往家走，南無雪小跑兩步跟上她：“想什麼呢？今天的事嚇到你了？”
“……沒有。”
“沒事，你要嚇得晚上睡不著就告訴我，我給你開一副安神補腦的方子，絕對一點都不苦！”
“……”
就知道這家夥沒那麼好人來關心我。一點都不苦……喵的誰信啊！呸，不對，苦不苦關我屁事！你才需要補腦！
……老子才不會被這種事情嚇得睡不著！
“不過說真的，你今天反應有點慢啊，以後要再這樣，遲早會吃虧的。”南無雪頓了頓，“話說回來，雖說傷了人家的眼睛是狠了點，但是大小姐今天其實還是手下留情了吧？”
楊若妍：“為什麼這麼說？”
鄭北山：“因為一般不都是攻擊右眼……”
南無雪：“但是那個人傷在左眼！”
鄭北山：“……”
稍微有點鬱悶啊，搶白什麼的很好玩麼。
南無雪：真的是非常好玩！
又一次被搶白的鄭北山正默默地憂鬱著，就聽見南無雪接著說：“對一般人而言，比起左眼，右眼受傷顯然影響更大一點。所以一般攻擊眼睛的話都會挑右眼下手的。”似乎覺得自己接下來的猜測可能性不大，南無雪稍稍猶豫了一會，才開口道：“還是說，大小姐真的是因為太緊張，不小心失手了？”
鄭北山：“你多慮了。”
南無雪：“……”
這邊兩人連猜帶蒙聊得不亦樂乎，那邊楊若妍默默的仔細回想了一下，幽幽的說：“我記得那個人是左手拿刀……”所以他是左撇子，瞎了左眼影響會很大。
……
我們真是多慮了。“手下留情”這種詞彙它根本就不適合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