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苦海卻是充耳未聞,徑自合上雙眼,默念起經咒,表情再無任何變化。何誌宇不由惱羞成怒,上前一腳將苦海踢翻,跟著罵罵咧咧道:“他娘的,我呸!似你這等沒卵蛋的男人,活在世上本就是個恥辱,轉不如一頭撞死算了,難道還想髒別人的手不成?”
江寒玉淡淡道:“相公,他怪可憐的,你就別再折磨他了,咱們走吧!”何誌宇朝苦海啐了口唾沫,這才笑嘻嘻地攬著江寒玉,柔聲道:“娘子說什麼便是什麼,咱們不跟廢物一般見識。”
兩人出了山洞,何誌宇見神風正在坡上吃草,便想過去牽它。豈料神風乃極有靈性之物,一見何誌宇靠近,突然撩起後腿踹來。何誌宇哪想得到這馬會猝起發難,若非反應敏捷,險些被踢個正著。神風一擊不中,也不戀戰,當即撒腿便跑,還發出一陣得意的嘶鳴聲。
何誌宇惱羞成怒,拾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便要砸過去,卻被江寒玉拉住道:“相公,咱們何必跟頭畜生嘔氣,它跑它的,我們走我們的。”何誌宇想想也是,跟頭畜生過不去,不是顯得自己太小氣了嗎?於是拋下石頭,拍拍手道:“娘子說得不錯,我今個心情好,且不與這畜生計較。到山下我給你雇輛馬車,一覽沿途風光,自不會累著你。”
江寒玉溫婉地一笑,幽幽道:“相公真好。”何誌宇好不愜意,當下擁著美人而去。
昏暗的山洞中,除了叮咚響的滴水聲,便再無其他聲息。苦海麵色平和,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靜候著穴道自通,仿佛之前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輕靈的滴水聲宛如暮鼓晨鍾,不斷敲打著他那顆寧靜祥和的心。
苦海之所以平靜如水,一是因為他連最後所能擁有的,也被無情地掠奪了,可以說是孑然一身。二來也是因為何誌宇的話,在某種層麵上點醒了他,使之終於大徹大悟。想這苦海在痛苦自責中徘徊了二十年,原以為出家後早已看開,卻不想這個心結始終牢不可破。直到江寒玉被洗腦,成為了別人的傀儡,苦海才真正覺悟,使之心境圓滿牢固,不再為外物所動。
其實何誌宇說的這些道理,苦海都知道,但知道與領悟之間卻有著天壤之別。就好比一個人想吃魚,那跟吃了魚在感受上是完全不同的。當苦海處於極度悲傷中,所能承受的壓力達到頂點時,他開始反思自己的一生,反思自己修道以來不得釋然的地方。正好在這關鍵時刻,何誌宇的一句話卻猶如晴天霹靂般驚醒了苦海,使他的心智豁然開朗,達到了空前的澄明。
俗話說一法通萬法通。苦海在靜思中自語道:“阿彌陀佛!原來這二十年裏,我之所以悟不出《大乘真經》中的武功,蓋因走了師父的老路,總認為真經中一定有武功心法,反而陷入了困頓。其實真經裏根本就沒有什麼武功心法,有的隻是‘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八個字罷了。唉!我怎就這般糊塗,其實天下從來就沒有不敗的武功,隻有不死的人心罷了。”
數個時辰過去了,苦海被封的穴道終於不解自開。他慢慢活動著酸疼的四肢,直到能行動自如了,這才往山洞外摸去。誰知沒走兩步,腳下卻踩到一物。苦海俯身拾起那物件,卻發現原來是裝有“雪蛛”的盒子,估計是江寒玉與何誌宇打鬥時不慎掉落的。
“你的主人走了,你也該有個好的歸宿了。”苦海說著歎了口氣,便將錦盒揣在懷中,然後大步來到洞外。
此時已近黃昏,一抹金色的餘暉染紅了嶽麓山。神風好似知道苦海要走,早已守候在洞口,一見其出來便興奮地揚起前蹄,並發出一陣歡快的長鳴,跟著又拿頭來蹭苦海的臉。苦海自歸隱後,神風也過上了“隱居”的日子,一直未能馳騁於天地間,去笑傲同濟。如今有了機會,也難怪它如此興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