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生命如斯(2 / 3)

東方威揚打了個哈哈,遂笑道:“雕蟲小技,未敢示人。獻醜,獻醜。”苦海興致大起道:“得睹前輩墨寶,真乃大慰生平。小僧自幼便酷愛書法,不知可否請居士賜教?”東方威揚眼睛一亮,隨即道:“好說,好說。人生難得遇知己,那鄙人就再獻醜一次。”他說著揮毫便寫,竟然一蹴而就。

苦海見東方威揚寫的是王維的《秋夜獨坐》,從“獨坐悲雙鬢”到“燈下草蟲鳴”,四句詩寫得是氣勢雄渾,筆力敦厚,顯然已深得顏體之風。而“白發終難變”到“惟有學無生”四句則筆勢陡變,字體方折峻麗,骨力勁健,儼然已得柳體精髓。

這一詩二體,東方威揚竟是信手拈來。苦海不由讚歎道:“書者,散也。欲先散懷抱,任意恣情,而後書之。夫書於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生,形勢出矣。前輩不但精擅狂草,這顏筋柳骨更是入味三分,令人叫絕。貧僧管窺蠡測,四十載不識其味,今日方始得識書中瑰寶,說來慚愧。”苦海這話到不全是奉承東方威揚,而是說給對書法不甚懵懂的江永清聽的。其中一些道理,於武道亦有幫助。江永清何等聰明,豈會不明白師父的用意,當即留神傾聽。

東方威揚見苦海於書法見識非凡,知其亦是行家,遂起了一較高下的念頭,於是說道:“書中乾坤大,筆下天地寬。大師於書法一道見地精辟,一看便知是同道中人,何不提筆揮毫,讓鄙人也瞻仰一番呢?”

苦海本無心獻醜,但想到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乃人生一大快事,終於還是忍不住道:“阿彌陀佛!相請不如偶遇。今日能得高賢賜教,實乃三生有幸。那貧僧就勉為其難,以拙作見教了。”隻見他折下一根鬆枝,以中指和食指夾著一抹,便將幾條枝丫除去,然後再折成兩段,取了當中一段跟毛筆長短相若的,走到照壁尚未寫過的地方揮毫起來。

東方威揚見苦海寫的是一首偈詩,共有四句,第一句“觀是何人心何物”用的是行楷,字勢妍美,似翩翩俊公子般玉樹臨風,儼然是王羲之的風格。第二句“本來這個不須尋”,字形寬綽,姿態優美,又是褚遂良的風範。第三句“百花落盡春無盡”,字體內剛外柔,雍容華貴,正是虞世南的筆法。最後一句“山自高兮水自深”,方圓兼濟,結構嚴謹,卻是歐陽詢的字體。

再看苦海的字,字字力透照壁,深度雖然隻有五分,但難得的是邊緣與中間凹度相同,平整如鐵條壓過。這是內力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才有的表現,自比東方威揚又深湛了半籌。

東方威揚心中凜然,臉上卻滿是欽佩之色,交口稱讚道:“妙哉!妙哉!大師不但精擅書聖王右軍之風,更是深得初唐三大家之神韻,洋洋灑灑寫來,可謂淋漓盡致。書家雲:‘書之妙道,神采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於古人。’觀大師書法,兩者兼具,不愧是大家手筆。”

苦海雙手合十,謙遜道:“假筆轉心,妙非毫端之妙。必在澄心運思,至微妙之間,神應思徹。東方前輩筆力雄渾,集思廣益,自成一家,實勝貧僧十倍。”

東方威揚微笑道:“大師過謙了,你我各有擅長,實乃不分軒輊。當今天下書家,除你我之外,實不做第三人想。”苦海心道:“天下能人千千萬,他這話未免托大。”但又不便反駁,隻得道:“前輩領袖群倫,實乃天下眾家之魁首,小僧豈敢相提並論。”東方威揚心氣極高,想想自己本就傑出,又何必矯情,是以抱拳道:“承蒙各方朋友看得起,實在是抬愛威揚了。”

江永清知道師父不願與人爭出高低,於是說道:“東方前輩博學多才,普天之下無人能出其右,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晚輩若能跟前輩學得一二,定將受益終生。”

東方威揚向來處處不甘人後,雖被奉承了幾句,心裏很是受用,但暗中卻嘀咕道:“我與這和尚在書法上鬥了個平分秋色,傳揚出去未免受人話柄,說老夫沽名釣譽,還不及一個和尚。不如再掂量掂量他還有何能耐,好叫其服帖。”他想及此處,於是說道:“大師書法一流,不知丹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