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文海姆先生失蹤案(3 / 3)

“什麼?”

“讓我來重新解釋一下你的四個要點吧。

“第一:洛溫先生不可能知道他會有機會打開保險櫃。

他來見達文海姆是因為要進行業務會談,他不可能預先知道達文海姆先生會出去寄信而不在家,他洛溫會被單獨留在書房裏。”

“也許他會當場見機行事。”我爭辯說。

“那作案工具呢?”城裏的先生們是不可能帶著撬門破“我可憐的朋友”原著為法文——譯注。

鎖的工具來借機行事的。人們是不會用削筆刀來撬那隻保險櫃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那麼第二點呢?”

“你說洛溫與達文海姆先生有仇,你這樣說的意思是說洛溫在生意場上曾有一兩次占過達文海姆先生的便宜。假如那些業務往來都對洛溫有利,他賺了達文海姆先生的錢,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都不會對那個你占了他便宜的人心懷仇恨——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占便宜的人才會對此心懷不滿。不管可能存在什麼樣的仇恨,也隻可能存在於達文海姆先生這方麵。”

“那麼,你總不能否認他說他從未離開過書房是在撒謊吧?”

“我不否認。但他也許是被嚇壞了。請記住,那個失蹤的人的衣服剛剛在湖裏被發現。當然,根據一般的情況,如果他說出實話,對他會更有利。”

“你對第四點作何解釋?”

“我同意你的看法,如果凱利特講的是事實,洛溫就難以否認對此案有重大嫌疑,正是這一點才使這件案子很有意思。”

“這麼說,我真的說對了一個關鍵問題了?”

“也許吧——但是,你完全忽略了另外兩個最重要的關鍵所在。這兩個要點元疑會是貫穿整個案情的線索”“啊,求求你,告訴我它們到底是什麼?”

“第一,達文海姆先生在最近幾年一直不停地購買珠寶,這種熱情值得懷疑;第二,去年秋天,他去了布宜諾斯艾利斯。”

“波洛,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我很認真。啊,千真萬確,但我希望賈普不會忘了我委托他辦的那件事兒。”

賈普把這件事兒牢牢地記在了心裏。像是為了給這個玩笑增加氣氛,在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左右,一封電報送到了波洛手裏。經過他的允許,我打開電報讀了出來:

從去年冬天開始,夫妻已經分居在不同的房間。

“啊哈!”波洛叫了起來,現在我們已經抓住了問題的核心!一切都解決了!”

我盯著他。

“你在達文海姆一索蒙銀行裏沒有存款吧,我親愛的朋友?”

“沒有。”我頗感奇怪他說,“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必須勸你立即將錢取出來——但願不要為時太晚!”

“為什麼,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想,在幾天之內,便會出現一場嚴重的破產危機——也許會更快。這倒提醒了我,我們應該報答賈普的幫助,請你遞給我一張紙和一支鉛筆,好了。我這樣寫:‘奉勸您立即取出您存在那家有重大嫌疑的銀行裏的所有的錢。’這會引起他的極大興趣!他的眼睛會瞪得大大的——大大的!到了明天,也許是到了後天,他才會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我依然心存疑惑,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實使我不得不對我的朋友過人的智慧產生由衷的敬佩。各家報紙都在頭版用顯著的標題報道了達文海姆銀行破產的消息,那位著名的銀行家的失蹤對揭開這家銀行金融業務的真相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在我們的早餐吃到一半的時候,門突然被撞開,賈普闖了進來。在他的左手裏拿著一張報紙,右手裏拿著波洛的那份電報,他把那份電報摔到了我朋友的麵前:

“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波洛先生?這些情況你預先怎麼會知道呢?”

波洛平靜地笑著對他說:“啊,我親愛的朋友,接到你的電報之後,事情就清楚了!從一開始,我的印象就是那個保險櫃失竊的情況太引人注目了,珠寶、現金,還有證券——

所有這些東西部被安排得大方便了——為了誰呢?那位達文海姆先生正是你們所謂的‘頭號嫌疑犯’!幾乎可以肯定地相信,這一切都是為他自己而安排的。還有,他近幾年來的購買珠寶的那種熱情。這一切都多麼簡單啊!他將他挪用和侵吞的銀行資金轉化成珠寶!他非常有可能再用人造仿製的膺品來代替真正的珠寶,他將那些價值昂貴的、真正的珠室用另外一個名字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那將是一大筆可以慢慢享用的財富。當所有的人部被蒙蔽並誤人歧途的時候,他從這件事裏解脫出來,就可以利用他晚年的大好時光來慢慢享用那筆數目可觀的財富了。他安排好這些之後,就約了洛溫先生——他在過去的幾年裏,曾極不謹慎地同這位大人物交鋒過一兩次——他在保險櫃上鑽了一個洞,留下口信說,請將客人領進他的書房後,便從院子中走了出去——他到哪裏去了呢?”波洛說著,停了下來,伸出手,又拿了一隻煮熟的雞蛋。看著雞蛋,他皺了皺眉。“實在是不像話,”他哺哺低語道,“每一隻母雞下的蛋大小都不一樣!在早餐桌上,怎樣才能吃到大小一樣的雞蛋呢?商店裏出售雞蛋時至少應該分成大小形狀都一樣的,再成打賣出來!”

“別再理會那些雞蛋了,讓它們愛怎樣就怎樣吧,”賈普不耐煩他說,“現在,請告訴我們他離開家後朝哪裏去了——當然,如果你知道的話!”

“他當然是朝他藏身的地方去了,啊,這位達文海姆先生,也許思維方式有點怪異,但他的點子卻是第一流的!”

“你知道他現在的藏身之處嗎?”

“當然知道!這是明擺著的事兒。”

“看在上帝的份上,趕快告訴我們吧!”

波洛輕輕地將他盤子裏的每一片蛋殼碎片全撿了起來,放在杯子裏,接著將大蛋殼放在那些碎片上麵。完成了這項工程之後,他看著整潔的桌麵,臉上露出了笑容。接著,他容光煥發、熱情洋溢地對我們倆說了起來。

“聽著,我的朋友們,你們都是聰明人。請你們問自己一個如下的問題,就像我曾經向自己發問一樣,那就是,‘假如我是這個人的話,我應該到哪兒藏身呢、黑斯廷斯,你會怎樣回答?”

“我呀,”我說,“我傾向於認為,我不會離開倫敦向外地逃跑——我會留在這個大都市的中心地帶。坐著電車或公共汽車四處兜風,十有八九不會被人認出來;‘大隱於市’是最安全的。”

波洛詢問的目光投向了賈普。

“我不敢苟同。我會立刻逃走——那才有機會生存下去。我事前有充足的時間來安排好這一切,我會安排一艘小船等著我,發動機器後,我就會在身後的一片喊叫捉拿的聲音響起之前,逃到世界上最隱密的角落裏去。”

我們倆抬頭看著波洛:“您是怎麼想的,先生?”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臉上浮起了詭秘的笑容。

“我的朋友們,如果我想要在警察的鼻子下麵躲開他們的注意,你們認為我該藏到哪裏呢?躲到監獄裏去!”

“什麼?”

“你們正在搜捕達文海姆先生,目的是要將他投入監獄。因此,你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是否有可能已經被關進了監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告訴我說,達文海姆夫人不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但我認為,如果你把她帶到拘留所,讓她和那個名叫比利-凱利特的人見上一麵,即使是智商再低,她一定會立刻認出他來,盡管他已經剃掉了自己的胡子和那些濃密的眉毛,而且還把頭發留得很短。一個女人總還是能夠認出她丈夫來的,即使整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被蒙蔽了。”

“比利-凱利特?但警察早已有他的犯罪記錄了!”

“我不是告訴你了,達文海姆是個聰明人嗎?他在很久以前就開始準備他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了。去年秋天,他沒去布宜諾斯艾利斯——他正忙於塑造一個叫比利-凱利特的人,進行了三個月。因此,一旦事發,警察就不會有絲毫的懷疑。要記住,他這是在為一大筆財富下的賭注,同樣也是為了他的自由而賭。做這樣一件事是很值得的,隻不過是“什麼?”

“啊,從此以後,他不得不總和假胡子和假發套為伴,也不得不重新裝扮起他原來的模樣,要帶著假胡子睡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它總會引起懷疑的,他因此就不能冒險和他的妻子同床共眠。你為我查證了如下的事實,在此之前的六個月裏,或者說自從他編造的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回來以後,他和達文海姆夫人就一直分居在不同的房間。知道了這一事實之後,我便肯定了我的推論,各個細節都天衣元縫,非常吻合。這個園丁認為他看到他的主人繞過院子的一邊兒,他的話是很正確的。達文海姆到了湖邊停泊船的小屋裏,穿上了流浪漢衣服,這肯定是他事先瞞過男仆放在那兒的。接著,將自己原來穿的衣服扔進了湖裏,然後用一種很顯眼的方式典當那枚戒指後,又按計劃襲擊了一名警察,使自己安安穩穩地被關進了看守所裏。人們做夢也想不到他會在那兒!”

“這不可能。”賈普哺哺低語道。

“你去請達文海姆夫人辨認一下。”我的朋友微笑著說。

第二天,一封掛號信放在了波洛的麵前,他打開那一封信,一張五英鎊的鈔票飄落到桌上,我朋友的眉頭舒展開來:

“啊,我贏了!我該用這錢做點什麼呢?我很內疚!這不是欺負賈普嗎?啊,有主意了!我們用它來吃頓晚飯吧,我們三個人一塊兒吃!這樣,我也會感到些許安慰,這真是大容易了。我為此而感到羞怯,我是不願意從一個小孩手裏搶錢的——真該死!我親愛的朋友,你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