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綁架案(3 / 3)

“是的,我們要住到這家靠近碼頭的旅館裏。”

他真的說做就做,到那家旅館裏定了一個單間。我們三個人跟在他後麵,對他此舉迷惑不解。

他飛快地看了我們一眼:“這樣不符合一個好偵探的做法,對嗎?我知道你們是這樣想的。一個好偵探應該充滿活力,他應該跑前跑後;應該在彌漫著塵土的公路上把自己折騰得精疲力竭,用一個放大鏡搜索每一點可疑的痕跡,追蹤汽車輪胎的印痕;他應該搜集被子扔掉的煙頭和用過的火柴……對嗎?這就是你們的想法,是不是?”

他挑釁地看著我們說:“但是我赫爾克裏-波洛就要告訴你們,一個好偵探是不這麼做的!真正的線索應該在裏麵——這兒!”他拍拍他的前額,“明白嗎?我根本就不必離開倫敦,對我來說,安安靜靜地坐在我的房間裏就足夠了,所有的問題都在這裏麵的這個小小的大腦裏,它們悄悄地、神秘地行使著自己的職責,直到突然叫人拿來一張地圖,我用我的手指定一個地點——這樣——我說:‘首相就在那裏!就是這樣!通過演繹、推理和邏輯分析,一個人就可以做成任何事情!這次緊張忙亂地一頭紮到法國來是個錯誤——就像是小孩在玩捉迷藏的遊戲,但是現在,雖然可能為時過晚,我還是要立刻著手按照正確的途徑開始工作。從大腦裏麵做起。安靜下來,我的朋友們,求求你們……

整整長達五個小時的時間內,這個小個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瞪著的眼睛像貓眼一樣不停地眨著,他的綠眼睛變得越來越綠。倫敦警察廳的警官顯然對此嗤之以鼻,羅曼少校也覺得乏味而顯得不耐煩,我也發現時間慢得令人厭倦。

最後,我站起身,盡可能悄無聲息地踱步來到窗前。事情正在變成一場鬧劇,我暗暗替我的朋友擔心,如果他失敗了,我倒希望他失敗得不是這樣令人可笑。透過窗戶,我看到外麵每天都要離岸的船隻向外噴吐著濃濃的煙霧,慢慢地駛離港口。

突然,我被波洛的聲音打斷了。

“朋友們,我們出發了!”

我轉過身來,發現我的朋友容光煥發,他的眼睛激動地閃著光,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我一直都像是個盲者,我的朋友們,不過現在,我終於看到了光明。”

羅曼少校急忙向門口走去:“我來叫車。”

“不需要,我用不著它了。感謝上帝,風總算是停了。”

“你是說您要步行嗎,先生?”

“不,年輕的朋友,我可不是聖-彼得。我更喜歡坐船渡海。”

“要渡過海去?”

“是的,要分清條理,就必須從頭開始。這件事情的開頭是發生在英國,所以,我們要返回英國。”

三點鍾的時候,我們重新回到了卡萊-科洛斯的碼頭。不顧我們所有人的勸告,波洛一再反複重申從頭開始不是浪費時間,而是唯一正確的途徑。在路上,他就和羅曼一直在低聲交換意見,羅曼迅速處理了許多從丹佛發來的電報。由於羅曼為我們辦理的特許通行證,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經過了許多地方。在倫敦,一輛警車正等著我們,裏麵坐著便衣警察,其中一個將一份打印好的名單遞給了我的朋友。看到我詢問的目光,他解釋道:“這是倫敦西部一定範圍內的所有地方醫院的名單,我是從丹佛發電報來讓他們為我準備的。”

我們急速地穿過倫敦的大街小巷,來到了巴斯公路上。一路上,我們經過了很多小的市鎮,我漸漸地意識到了我們的目的。我們穿過溫莎一直向前走,最後走到了阿斯科特。我的心猛地一跳,阿斯科特就是丹尼爾的姑姑住的地方。我們現在追蹤的是丹尼爾,而不是歐莫菲。

我們的車在一幢整齊的小別墅前停住了。波洛跳下了車,摁響了門鈴,我看到他為難地皺著眉頭,臉上也顯得愁容滿麵,很明顯,他自己也不滿意。有人出來開門,他被領了進去。不一會兒,他又出來了,迅速鑽進車裏,用力地搖著頭。我的希望開始退去現在已經過了四點鍾,即使是他發現了確鑿的證據,對丹尼爾提出指控,那又有什麼用呢?除非他能讓什麼人說出他們在法國扣押首相的確切地點。

我們返回倫敦的路上不斷地停車,我們不止一次地從大路上轉彎,時時在一些小的建築物前停下。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認出我們所停下的地方都是些地方醫院,波洛在每個醫院裏隻花幾分鍾時間,但是每停一次,他的亢奮情緒就增加一分。

他對羅曼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羅曼回答道:“是的,如果我們向左調轉車頭,你就會發現他們正在橋邊等候。”

我們上了左邊的一條小路,通過車燈,我辨認出有一輛車正等候在路的一旁,上麵有兩個穿便服的人。波洛走下車,和他們說了幾句,然後我們又調轉車頭向北行駛,那輛車緊緊跟在我們車後麵。

我們行駛了一段時間,目標也越來越明確,就是倫敦北部郊區的什麼地方。最後,我們來到了一幢很高的房子麵前,那座高大的建築位於距公路不遠的地方。

我和羅曼留在車裏,波洛和另外一名警官下了車,來到門前摁響了門鈴。一個衣著整潔的女仆開了門。那位警官說話了:“我們是警察,我們奉命搜查這幢房子。”

那個女孩尖叫了一聲,一個個子高高的漂亮的中年婦女從她身後走了出來:“關上門,埃蒂絲,我看他們像是要入戶搶劫的歹徒。”

但是波洛迅速地將他的腳踏進門裏,與此同時吹了聲口哨,其他的警察立刻蜂擁進那所宅院,並將門緊緊地封鎖祝我和羅曼大約等了有五分鍾,正詛咒他們不讓我倆參加行動,這時,門重新被打開了,進去的人都出來了,還押著三個俘虜——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那個女人和其中一個男人被帶到了後麵的車上;另一人被波洛親自押著上了我們的車。

“我們必須和其他人一起走,我的朋友。不過,一定要特別照顧這位先生。你不認識他,對嗎?好了,讓我來給你做一下介紹,這位是歐莫菲先生!”

歐莫菲!我們的車重新啟動的時候,我驚奇地張大嘴巴,瞪著他看,他並沒有戴手銬,但是我想象得出他是不會試圖逃跑的,他坐在那裏,眼睛盯著前方,好像是茫然不知所措。不管怎樣,我和羅曼對付他還是綽綽有怎麼著。

使我奇怪的是我們還是一直保持向北的方向行駛,這麼說,我們不是要返回倫敦了!我更加迷惑不解。突然,車放慢了速度,我認出來了,我們已經接近了漢頓-哈雷杜姆。我立刻猜到了波洛的想法,他想乘飛機去法國。

這倒不失為一個高妙的主意。隻是從事實上看,這並不實用,發封電報會比我們親自去快得多,時間就是一切。他應該把營救首相的光榮留一點兒給別人分享。

當車停下來時,羅曼少校跳下車,一個便衣警察坐到了他的位子上,和波洛交談了幾分鍾,然後立即離開了。

我也下了車,抓住了波洛的胳膊。

“我祝賀你,老朋友!他們給你講了首相的藏身這處了吧?但是,你看,你應該立刻向法國方麵發電。如果你親自去的話,那就為時過晚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兩分鍾。

“不幸的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情是不能用發電報來做的。”

我們正說話的時候,羅曼少校回來了,他身旁還跟著一位身穿空軍製服的軍官。

“這是雷爾上尉,他將護送您飛往法國,你們立刻起飛。”

“請您穿暖和點兒,先生,”那位年輕的飛行員說,“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借給您一件大衣。”

波洛看了看他那隻大懷表,喃喃自語地說:“是的,還有時間——時間剛剛來得及。”然後,他抬頭對那位年輕的軍官禮貌地略一躬身,“我謝謝您,先生。不過,坐您飛機的人不是我,而是這位先生。”

他說話的時候,朝旁邊挪了一步,一個黑影從黑暗中走過來。來人原是被帶到另一輛車上的那個男俘虜。當燈光照到他臉上的時候,我不禁大吃一驚。

他原來就是首相!

“看在上帝的份上,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吧。”當然,波洛和羅曼驅車返回倫敦時,我終於耐不住,請求波洛道,“你究竟是怎樣將他偷偷帶回英國的?”

“沒有必要偷偷帶他回來,”波洛毫無表情地回答,“首相從未真正離開英國。他是在從溫莎到倫敦去路上被人綁架的。”

“什麼?”

“我會給你講清楚這一切的。首相坐在他的車裏,他的秘書坐在他身旁,突然,一塊浸了麻醉藥的布捂到了他的臉上——”“可是,這是誰幹的呢?”

“是那位聰明的語言專家丹尼爾上尉。首相一失去知覺,丹尼爾立刻抓起話筒,命令歐莫菲調轉車頭,向右開去。司機絲毫沒有覺察到也沒有懷疑所發生的事情,就照著辦了。沿著那條車輛稀少的路走了幾十碼遠,就有一輛大轎車停在前麵。很顯然,那車是拋錨了。大車的司機揮手示意歐莫菲停車,歐莫菲便減速慢車速。那個陌生人就走上前,歐莫菲將頭露出窗外,這時,很可能就是瞬間發生的動作,麻醉藥的把戲又重複了一次。幾秒鍾之內,兩個昏迷不醒的人被拖出車外,送進了停在旁邊的那輛大轎車上。兩個替身坐在了他們的位子上。”

“這不可能!”

“你難道沒看這惟妙惟肖的模仿名人的表演嗎?要模仿一位大家都認識的名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扮演英國的首相總要比扮演別的什麼人要容易得多。至於說歐莫菲的替身,在首相失蹤以前,沒有人會去過多地注意他。在首相失蹤之後,他就會將自己藏起來不再露麵,他徑直驅車離開卡萊-科洛斯,到他朋友聚會的地方去。他進去的時候是歐莫菲,出來時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人,歐莫菲已經失蹤了,他在身後留下了相當難引起別人懷疑的跡象。”

“但是那個假扮首相的人可是被很多人看到過!”

“他並沒有被那些熟悉和接近他的人看到過。丹尼爾盡可能地保護著他,使他不和人們直接接觸。另外,他的臉被用繃帶紮了起來,他的舉止行為有任何異常之處,都可以解釋為這樣一個事實,既因為他遭到了暗殺襲擊的結果。麥克亞當先生喉嚨一直不好,在發表重要演講之前,他總是盡量少用嗓子。這種欺騙很容易維持下去,直到法國。到了法國,要想這樣做就既不可能,也沒有必要了。於是——首相就在那裏失蹤了,而貴國的警察都匆忙越過英吉利海峽去法國尋找,沒有人回頭仔細想一想第一次‘槍擊未遂’事件中的所有細節,因而,製造一件發生在法國的綁架案,以及丹尼爾被人用麻醉藥巾捂住嘴的說法就很容易讓人相信了。”

“那位扮演首相的人呢?”

“他和那個假冒的司機可能會作為嫌疑犯被捕,但是他解除了扮演的假象,恢複自己本來的麵目之後,沒有人會懷疑到他們真正的角色——做夢都想不到。最後,他們會因缺少證據而被釋放。”

“那真正的首相呢?”

“他和歐莫菲被押在車裏,直接帶到了埃弗拉德夫人的房子裏,那房子在漢普斯特德。她是丹尼爾所謂的姑姑,事實上,她是一個警察通緝已久的間諜。這是我送給貴國警察當局的一個價值不菲的小小的禮物——更別說還有那個丹尼爾了!啊,這是個聰明的計劃,但是他沒有料想到赫爾克裏-波洛會具有如此高超的才智!”

我想我的朋友一時的自負和驕傲是很由理由得到原諒的。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到這件事的真象呢?”

“當我按照正確的方法開始工作的時候——也就是說從大腦裏開始思考問題的時候。我一開始搞不清槍擊事件的目的——但當我發現首相用繃帶紮著臉到法國去是它真正的意圖時,我才開始明白。當我沿途查看從溫莎到倫敦沿途所有的地方醫院時,發現那天上午根本沒有人見過像首相的人在那些小醫院裏上過繃帶,包紮過臉,這下我就肯定了!之後的一切,對於像我這種智力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戲。”

第二天早上,波洛給我看了他剛剛收到的電報,電報上沒有發報地址和簽名。電文如下:及時趕到。

當天晚些時候,晚報報道了盟軍會議的情況,報道特別強調了與會者熱烈歡呼戴維-麥克亞當先生的情況;他激動人心的演講,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持久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