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站在波洛房間的窗戶旁悠閑地望著下麵的大街。
“奇怪呀!”我突然脫口而出。
“怎麼啦,我的朋友?”波洛端坐在他舒適的搖椅裏,語調平靜地問。
“波洛,請推求如下事實!——位年輕女人衣著華貴——頭戴時髦的帽子,身穿富麗的裘皮大衣。她正慢慢地走過來。邊走邊看兩旁的房子。二個男子和一個中年女人正盯捎尾隨著她,而她一無所知。突然又來了一個男孩在她身後指指點點,打著手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女子是個壞蛋?還是盯梢的人是準備逮捕她的偵探?或者,他們都是壞蛋。正準備設圈套讓無辜的受害者中計?大偵探對此有何高見?”
“我的朋支,大偵探像往常一樣。按最簡單的辦法行事。
他要親自站起來看看。”這樣,我的朋友和我一起站到了窗口。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發出一陣愜意的格格笑聲。
“像往常一樣,你推求的事實被你不可救藥的羅曼蒂克想法扭曲了。那是瑪麗。馬維爾小姐,著名的電影明星。她身後跟的是一幫認識她的崇拜者。而且。順使說一句。我親愛的黑斯廷斯,她對背後的事實一清二楚!”
我笑了起來。
“這樣就都解釋清楚了!不過,你對此並無成績,波洛。這隻不過是因為你認識她。”
“你看過多少次瑪麗。馬維爾演的電影,親愛的?”
我想了想。
“大概有十多次吧。”
“而我-隻看過一次!可是我就認出了她,你卻沒有。”
“她現在這樣子和她在電影上很不一樣。”我笨頭笨腦地答道。
“哈!”波洛叫道,“你難道指望她在倫敦的大街上散步時頭戴牛仔帽,或光著雙腳,像個愛爾蘭姑娘那樣束把辮子嗎?你總是考慮無關緊要的事情!請你想一想那位舞蹈家瓦萊裏亞。聖克萊爾的情況。”
我有點生氣地聳聳肩膀。
“不過,還是寬慰寬慰你自己吧,我的朋友。”波洛語調平和下來說,“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赫爾克裏。波洛一樣聰明的!我對此非常清楚。”
“你對你自己確實比對我認識的任何人的評價都高!”
我大聲說,有些慫恿又有些氣惱。
“你會怎麼看?當一個人卓然不凡時,他自已是知道的!其他人也該持同樣看法一還有,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瑪麗。馬維爾小姐也持此觀點。”
“什麼?”
“毫無疑問。她要到這裏來。”
“你怎麼猜得出來?”
“很簡單。這條街不是貴人常來的地方,我的朋友!在這條街上,沒有名醫,沒有著名的牙科大夫-更沒有時髦的女帽商!可是卻有一個一流的偵探。”
像往常一樣,波洛這次又說對了。過了不一會兒,那位美國影星被領進房間。我們都站起身來。
瑪麗。馬維爾無疑是銀幕上最受歡迎的女演員。她在她丈夫格雷戈裏。羅爾夫的陪同下,最近剛到英國;她丈夫也是一位電影明星。他們一年之前在美國舉行了婚禮,這是他們初次到英國來。人們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招待會。每一個人都對瑪麗。馬維爾著迷,她華麗的衣服,她的裘皮大衣以及她的首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顆寶石,那顆寶石有一個和它主人聲譽相當的綽號,被稱為“西方之星”,關於這顆著名的寶石,真真假假的文章寫了很多,據稱,它的保險金額高達五萬英鎊。我和波洛一起問候我們漂亮的當事人的時候,所有這些細節飛快地掠過我的腦際。馬維爾小姐嬌小玲瓏,身材苗條,長相非常漂亮,那一雙大大的藍眼睛,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無邪。波洛給她拉過來一把椅子,她一坐下來立刻開始說話。
“也許您會認為我很傻,波洛先生。不過克朗肖昨天晚上給我講了您多麼了不起,曾經揭開了他侄子的死亡之謎。我覺得我也必須來向您求教。我敢說這僅僅是。一個愚蠢的惡作劇-格雷戈裏這麼說一不過它還是讓我擔心得要死。”
她停下來喘了口氣,波洛鼓勵她繼續說下去“請繼續講,夫人。您看得出。我還是不明白。”
“都是因為這些信。”馬維爾小姐打開她的手皮包,拿出來三個信封交給波洛。
波洛仔細地閱讀這三封信。
“信封很便宜-姓名和地址打印得很工整。讓我們再看看裏麵。”他掏出信紙。
我過去和他-起看,俯身在他的肩膀上。第一封信隻有一句話,和信封一樣打印得很清楚。它的內容是:那顆大鑽石是神的左眼,它從哪裏來必須歸還到哪裏去。
第二封信和第一封信內容是完全相同的,但第三封信就詳細多了:你已經被警告過了。可是你沒有遵守。現在,這顆鑽石將要從你身上取走。在月滿之曰,原本是神的左眼和右眼的兩顆寶石將歸還給神。這樣寫了就會這樣做。
“看第一封信的樹候我還以為是個玩笑,”馬維爾小姐解釋說,“當我收到第二封信時,我開始擔心;第三封信是昨天到的。在我看來,不管怎麼說,事情可能會比我想象的更加嚴重。”
“我看得出它們不是郵寄來的。”
“對。它們是被人送來的-送信的是一個中國人。這正是我害怕的原因。”
“為什麼?”
“因為三年前格雷戈裏是在聖弗蘭西斯科從一個中國人那裏買到這顆寶石的。”
“我明白了,夫人,您相信這顆寶石就是-”“西方之星。”馬維爾小姐緊接著說,“正是如此。那時候,格雷戈裏聽說關於這顆寶石有些傳聞,可是那個中國人拒絕透露任何消息。格雷戈裏說,當時那人看起來嚇得要死,急於耍把這東西脫手。他的要價隻是它價值的十分之一。它是格雷戈裏送我的結婚禮物。”
波洛沉思地點點頭。
“這聽起來好像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傳奇故事。不過-誰知道呢?啊,拜托你,黑斯廷斯,把我的小曆書遞給我。”
我照辦了。
波洛翻著書頁說,“什麼時候是月滿之日?嗯,下星期五。那就是說還有三天時間。夫人,您來請我給您出主意-我把我的主意說給你聽。這也許是一個惡作劇-也很可能不是!所以,我奉勸您把這顆寶石交給我,由我保管到下個星期五。那時我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了。”
女明星的臉上掠過一層淡淡的愁雲,她不自然地回答道:“恐怕那不可能。”
“您把它帶在身上-是嗎?”波洛仔細地注視著她。
那女人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把手伸進連衣裙的胸口處,掏出一條長長的細項鏈。她朝前探身,鬆開了手。在她的掌心,托著一顆白得耀眼的寶石。晶瑩透亮,璀璨奪目。波洛深深吸了一口氣。
“了不起!”他低語道,“您能讓我看看嗎,夫人?”他把寶石拿到自己手裏,仔細地審視了一番。然後又稍一躬身,還給了她,“真是一顆無以倫比的寶石-毫無瑕疵。您把它帶在身上隨處亂跑嗎?太大意啦!”
“不,不,其實我非常小心,波洛先生。我總是把它鎖在我的首飾盒裏,存放在賓館的貴重物品保存處。我們住在富麗賓館,您知道。今天我是為了讓您看看才帶來的。”
“那麼,你會交給我來保管嗎?你會按老波洛的主意辦嗎?”
“啊,是這樣的,波洛先生。星期五我們要到亞德利莊園去和亞德利勳爵夫婦共度幾日。”
她的話使我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麼。一些流言蜚語-是怎麼說的呢?幾年前,亞德利勳爵夫婦到美國訪問。有謠言說,勳爵大人在那裏和一些女士來往過密,行為多有不軌-不過,更多的謠言則是更確切地將勳爵大人的名字與加利福尼亞的一位女影星相提並論-啊!我的腦海突然閃出一個念頭-那位影星不是別人,當然是眼前這位格雷戈裏。羅爾夫太太。
“我讓您知曉一個秘密,波洛先生,”馬維爾小姐繼續說,“我們和亞德利勳爵有筆交易。我們有可能在他祖先的城堡裏拍攝一部電影。”
“在亞德利莊園嗎?”我頗感興趣,“啊,那可是英國的一大遊覽觀光勝地呀。”
馬維爾小姐點點頭。
“我看那是真正的封建老古董。但是,他索要的價錢很高。當然了,我還不知道交易能否達成,不過,我和格雷戈裏總願意將生意和樂趣聯係在一起。”
“可是-如果我言語唐突敬請原諒,夫人-不配戴這顆寶石到亞德利莊園去肯定是可以的吧?”
馬維爾小姐的跟睛裏掠過一種精明、嚴厲的神色,掩住了她天真無邪的外表。她看起來突然蒼老了許多。
“我想戴著去那裏。”
“當然了,”我突然插了一句,“亞德利勳爵的收藏中有一些非常著名的首飾精品,其中還有一顆大鑽石吧?”
“是這樣。”馬維爾小姐簡短地應了一聲。
我聽到波洛喃喃地低語:“啊,這樣做太馬虎大意啦!”
然後,他一語擊中要害,大聲說道,“那麼毫無疑問,你和亞德利夫人已經是老朋友了,或者說,你丈夫與她很熟悉?”
“格雷戈裏在她三年前去美國時就認識她了。”馬維爾小姐說。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倉促地加了一句:“你們有誰看過《社交花絮》嗎?”
我們兩人都麵露愧色,表示認同。
“我問這個問題是因為這一周上麵登了一篇有關著名鑽石的文章,它確實非常奇怪-”她停住了。
我站起身,走到房間另一頭,取回來那份報紙。她從我手裏接過來。找到那篇文章,開始大聲讀了起來。
“……在著名的鑽石中,有一顆叫東方之星,這是亞德利家族的財產。是亞德利勳爵的一位祖先從中國帶回來的。與這顆寶石相連,還有一個浪漫的傳奇故事。根據這個傳奇,這顆寶石曾經是一座廟宇裏一尊神像的右眼;另一顆與之在形狀和大小上完全相似的寶石是那尊神像的左眼。
“那傳奇說,隨著歲月的流逝,神像左眼的那顆寶石也被人偷去了。一隻眼睛要送到西方,另一隻要送到東方,直到有一天,它們再次相聚。那時,作為勝利,它們將重新歸還給那尊神。,一個出奇的吻合是,和描述中這顆寶石驚人相似的那顆寶石被稱之為‘西方之星’或‘東方之星’。它是那位著名電影明星瑪麗。馬維爾小姐的財產。兩顆寶石放在一起作一比較,將會非常有趣。”她停住了。
“了不起!”波洛自語道,“毫無疑問。這是個第一流的傳奇故事。”他轉向瑪麗。馬維爾小姐說,“您不害拍嗎,夫人?您沒有迷信、恐懼思想嗎?您不怕把這兩顆一模一樣的寶石彼此放在一起,然後一個中國人突然出現,猛的一下,變!嘿!把它們全鬱帶回中國去?”
他的語調有些誇張,但我聽得出,在那裝腔作勢的誇張之下,有一種嚴肅的成分。
“我不相信亞德利夫人的寶石會有我這一顆那樣好。”
馬維爾小姐說,“不管怎麼說。我要去看看。”
波洛又說了些什麼我沒聽見,因為那個時候,門突然開了。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闖進了房間。從他烏黑的卷發到他漆亮的皮靴,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傳奇英雄。
“我說過我要替你看一看,瑪麗,”格雷戈裏。羅爾夫說,“現在就來了。好了。波洛先生,關於我們小小的問題有何見教?隻是一個大大的惡作劇-和我的想法一樣吧?”
波洛微笑地抬起頭,看著這位大明星,他們倆形成了滑稽的對比。
“不管是不是惡作劇,羅爾夫先生,”他幹巴巴地說,“我奉勸您的夫人,不要隨身攜帶寶石在星期五到亞德利莊園去。”
“我讚同您的看法,光生。我已經這樣對瑪麗說過。可是她呀!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女人。我想她是絕對忍受不了另外一個女人在寶石方麵比她強的。”
“胡說八道,格雷戈裏!”瑪麗。馬維爾嚴厲地說。但是她的臉因憤怒漲得通紅。
波洛聳聳肩。
“夫人,我已經提出了我的忠告。除此之外。我無能為力。到此為止吧。”
“啊!好了。”他看著他們出去,又回過頭來說,“這些女人哪!他倒是個好丈夫。他的話一針見血-總是這樣,不過他講話的方式不夠策略,確實不夠!”
我把我隱隱約約的想法告訴了他。他用力點點頭。
“我也這麼想,所有這些現象背後,確實有些事很奇怪。請您準許,我的朋友,我要出去散散步。一定要等我回來,我求您了,我不會耽擱太久。”
我躺在椅子上快睡著了。這時。房東太太敲了敲門,把頭探了進來。
“又有一位女士要見波洛先生,先生。我告訴她他出去了,可是她說無論如何她也要等。看起來她好像是從外地來的。”
“噢,把她領到這裏來吧,瑪西森太太。也許我能為她做點什麼。”
過了一會兒,那位女士被領進房間。我的心突然一跳。
我認識她。亞德利夫人的照片在地方報刊上出現得太頻繁了,她的相貌不會被人認不出來。
“請坐,亞德利夫人,”我說著。拉過一把椅子。“我的朋友波洛出去了,不過,我知道他很快就會回來。”
她向我道謝。然後坐了下來。這位女士和瑪麗。馬維爾小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高高的個子,黑黑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一張蒼白的圓臉-可是從她嘴唇的輪廓可以看出。她有些愁苦。
我很想直奔主題。為什麼不呢?有波洛在場的時候。我時常感到一種困難-我總不能表現出我最好的-麵。可是毫無疑問,我的偵探才能也很具水準。突然衝動之下。我俯身向前。
“亞德利夫人,”我說,“我知道您為什麼到這兒來-您接到了有關那顆寶石的訛詐信。”
毫無疑問,我的話擊中了要害。她張大嘴巴瞪著我,麵頰變得慘白。
“你知道了?”她倒吸一口氣,“怎麼知道的?”
我笑了。
“根據非常符合邏輯的推理。如果馬維爾小姐收到警告信的話-”“馬維爾小姐?她來過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