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種注定的命運規律,每一種驚豔都必然是短暫的。因為,再美的東西,人們一旦看慣了,也就看淡了,漸漸地,也就會拋在記憶的塵海裏,忘記了。也因為,最美最好的東西,必須是傾盡所有生命力和靈魂來澆灌。

因此,海子非常相信天才短命論。葉賽寧、莫紮特、馬雅可夫斯基、梵高……許許多多的天才,在短暫的生命裏,創造了絢爛,為世界創造了永恒的記憶。但是,海子,並不會為這種天才短命的宿命而感到悲傷,卻反而更加讓他珍惜每一寸美麗的時光。但再美的光陰也還是會有寂寞的時候。

詩人的寂寞是長情,但是寂寞裏的空虛,卻是詩人致命的蠱毒。海子,卻有自己獨特的排遣方式。他每每在感到寂寞的時候都會練氣功,吐納之間,靜靜地感受生命的躍動。他在鍛煉的時刻,會慢慢地呼吸,慢慢放大每一絲細微的感官感受,讓世界靜下來,讓心慢下來。寂寞和空虛,也就慢慢消散了。一次,寒假在家的時候,海子還非常有興致地給弟弟表演了自己練就的本領。這著實讓那個弟弟大吃一驚。海子在發功時,竟然可以讓耳垂隨意擺動。這並不是常人能夠達到的境界。

海子是孤獨的,因為他孤獨地馳騁在一片精神領域裏,那個壯美而絢爛的世界,是他親手建造的,也唯有他自己孤賞。然而,海子也是自由。因為,他可以駕著夢的駿馬,自由馳騁,不受任何束縛。他在《太陽》的王國裏逍遙著。他聽到看到感受到的,統統都是自己最真實的感受,沒有半點的虛假和遮掩。海子,就如同一個快樂而孤獨的孩子,自由隨性,以自己喜愛的方式活著。

海子的自由隨性,不僅僅是存在於精神世界裏,更是延伸到了自己的生活中。有一段時期,他蓄起了胡子,這惹得父親大動肝火。因為海子怪異的樣子引起了不少鄉親在背後指指點點。當那些議論的聲音傳到父親耳朵裏的時候,父親暴跳如雷,對海子狠狠地訓斥了一番。

見父親動怒,海子也順了父親的意思,理去了胡須。蓄留胡須,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卻引來非議。這世界讓海子感到十足地無聊。他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唯有詩歌的世界裏,才是最快樂的。

寫詩,成了他生命中酣暢淋漓的宣泄,他一麵在抒發,一麵在創造。他的快樂,正在於此。然而,海子並不是一個隻懂埋頭寫詩的木訥詩人。除了寫詩之外,海子在家還喜歡和朋友們一起喝酒。不是吟風賞月的小酌,而是非常爽快地豪飲。

一壇酒分別倒滿幾個大瓷碗。幾個人高呼著碰碗,然後一飲而盡。濃鬱的酒香,在席間縈回環繞。幾個朋友縱情地喝著,暢快地聊著,海子漸漸地體會著世界由清晰到迷離,有些時候便在朋友家裏昏沉沉地醉過去。

海子喜歡飲酒,卻並不是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酒對於他來說隻是一種助興的消遣。每次酒喝到興頭,總是覺得不過癮,一定要堅持把酒全部都喝光,但是,一旦酒喝光,他硬是再去買。幾個朋友雖然會時常勸阻,但是最後大多依了海子,去買酒回來陪他喝個痛快。

一碗碗醇香的酒,如溪流一般緩緩下肚。海子感受到身體不斷變得輕飄。所有感官的體驗都變得柔軟了。他就如同一個調皮的孩子,任憑朋友的阻留,還是開心地嚷著回家。朋友們拗不過這個大孩子,隻好送他回去。

往常一段尋常的回家之路,因為酒精的作用,而變了樣子。山野田園,都變得迷離而柔美。那一條回家的小徑,更像是一條探險的路。這一路上,迷醉的海子可經曆不少坎坷,跌跌撞撞栽了不少跟頭。最狼狽的是,他在經過一片稻田的時候還栽到了田裏,滿身汙泥的他還依舊不忘,環顧一下周圍美麗的風景,臉上溢滿了笑容和滿足,心裏也美滋滋的。

曆經“險途”後,他終於回到家中,麵對狼狽不堪的孩子,父親並沒有太多的責備,隻是要他以後少喝些酒,再有興致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身體。他隻是癡癡地笑著,像個孩童一般望著父親。

他始終如太陽一般明豔燦爛,又似同太陽一樣孤寂。在追尋詩歌的路上,他的靈魂,將踏上永恒的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