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紹的“大計謀”估計是談論了整整一夜,因為第二日我們出發的時候,他雙眼布滿血絲,一臉倦容,身上還有很明顯的宿醉的酒氣。也不知道他和那個柴將軍吐露了什麼心事還是發泄了什麼怨氣,竟然能喝得這麼醉醺醺的。要不是燕國皇帝給他外出的期限短,他恐怕應該倒頭睡在這兒了。
我們並沒有回清雅小築,柴紹直接把我帶到燕國皇都去了,他的理論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覺得把我放在長公主眼皮子底下,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
我們到達皇都的時候,正趕上祭祀大典。今日是清明上節,街上擺滿了黃紙、白燭,有的小農小戶索性就在自家門前用煤炭畫個圈,就地燒紙錢,而那些大戶人家達官貴人就會比較講排場,雇來好些個傭人,造紙船、紙屋子、紙家具、紙衣物什麼的,做好了便擺放在大院中,請來德高望重的天師施法,叨咕一陣子以後,一把火將那些紙製品焚掉,替已經亡故的親人還魂祈福。皇家自然也有皇家的方式,今日的街頭是特別的熱鬧,皇帝、公主、太子各坐一頂八人抬的白色紙花嵌的轎子,一直從皇宮大門行至祭天壇,一路上圍觀的百姓們把大街兩側的小鋪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因為個個都想一睹皇族人的芳容。隻可惜天顏哪裏是那麼容易得見的,隻見轎門緊閉,眾人是怎麼也看不清裏頭人的樣貌。
按照禮俗,這浩浩蕩蕩的隊伍會在祭天壇處對著天神的雕像三叩九拜,再由禦膳房親自呈上一千零一道珍饈美味,於神明的腳下擺成裏外三層,呈階梯狀。接著是難得出來一次的hou宮嬪妃上前叩拜,焚燒祭文。形形色色的女人同聚一堂,沒有顯赫身份的人還無法得見這一盛大景象,因為祭天壇外圍由重兵把守,尋常百姓人家是不允許靠近的。最後是文武百官向先皇、先祖朝拜,輪流獻上三支香。他們口中念念有詞,誦著祝詞,像極了大寺廟裏的唯唯諾諾做著法事的和尚。
我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場麵,覺得非常新穎,所以拚命地往人堆裏鑽,就是想走到人群的最裏層去看個究竟。百姓們都在討論說燕國長公主是個吃了仙丹的美人,能夠比常人多活一倍的年紀,因此三十歲了還能像剛出閣的妙齡姑娘似的,身材嬌好,皮膚白皙,用我們現代的話來形容,就是“**”的****。他們把長公主形容的這麼神乎,倒有點兒妖魔化的感覺了,其本人我是見過的,望春樓那麼多的嫖客也都見過,而她手下那一支禦林軍更是熟悉的很,誰都知道這公主長相一般,仗著衣著光鮮撐撐場麵罷了,至少我是這麼覺得。所以大家在一邊討論得不亦樂乎,我卻越聽著越冷哼一聲,引得眾人對我的行為非常不解。
他們的想法我當然能明白,慕容家族作為燕國的統治者,要想掌握皇權,神鬼之說是少不了的,曆來皇帝都是如此,出師需有名,治國需安天下,我甚至能夠想象到燕國皇帝當年是如何愚弄他的子民的,他一定是宣告天下說,他出生的那一刻,屋頂出現一條巨龍,或者天空出現一片祥雲紅霞,或者帝星晦暗、紫星閃耀,預示著新統治者的誕生,或者幹脆他一出生就是個會說話的聰明嬰孩……總之各種流言,以訛傳訛,傳的多了也就成真事了。而這位“神明”的君主膝下隻有兩個孩子,長女是百姓們口中描述的那個吃了仙丹的嬰孩慕容敏月,兒子呢也一定是什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之類的傳聞,所以當今皇太子才會像蘇婉兒所崇拜的那個神明英武、仁義無雙的模樣。
皇帝長什麼樣,我反正是看不清楚的了。皇太子和公主長什麼樣,我也已早就知曉。這麼盛大的祭天大典,唯一吸引我的就是那座雕像腳下的三層美食。
“喂,你瘋了!別靠近那邊,你找死啊!”臭小子的謾罵又炸開了我的耳朵。他管的也太多了,連看個熱鬧都不讓我去。我嘟起小嘴,表現出我的極度不滿,可是他卻置若罔聞,視之不見。好吧,要不是看在叔父的麵子上,我鐵定撒丫子跑了,誰愛跟在這麼個冷麵人身邊!
“走,跟我去珠寶店。”他抓著我的胳膊就欲走,然後被我非常用力的甩開。
“去那兒幹嘛啊,這裏多有意思。”
他的怒火騰地一下升上臉頰,我都能看見他眼裏冒著火花的兩根紅辣椒。他再次抓起我的胳膊,怒斥道:“收起你這愛玩的性子,總有一日玩死你自己。快跟我走,咱們還有要事要辦。”
“什麼要事,非得現在辦不可?”
“還不是為你收拾殘局的事。你惹出的禍,一點兒也不知道輕重緩急,我若不替你收拾,你早就沒命了。”
“沒命了更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嘟起的小嘴就一直沒平下來過,我想那小嘴上估計能掛三五個油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