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西斜,彩霞覆滿夜空,一眨眼功夫,天已黑透。見大廳裏的客人陸陸續續散去,韋暖暖才從後廚房走出來,吆喝著叔父給她拿饅頭,樓上的李裹兒也下來了,兩個女人見到我,都是滿臉的堆笑。
韋暖暖先開了口:“喲,親侄女,今兒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又來給我們送什麼金銀首飾嗎?”她臉上掛著笑,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我飯桌上的那個灰色小錦盒,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女人滿眼看到的都隻有錢財,哪裏還有什麼骨肉親情。
我一一向他們三人見禮,然後將錦盒遞給韋暖暖,道:“這些是我籌得的銀兩首飾,加起來應該有幾萬兩了,驍騎西營是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早作打算,盡快搬走。”
叔父很感動的看著我,似乎覺得收下那些錢財很不好意思:“小月,辛苦你了,叔父沒什麼本事,不能給家人過上好日子,更不能代替你已故的父皇母後好好照顧你,叔父真的很愧疚。”
“別這麼說,叔父,你們能過的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
叔父默默地點頭,我也被這氣氛弄得有些酸酸的。蘇婉兒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袖,打著哈哈:“大家別站著呀,坐下來慢慢聊吧,別這麼傷感呀!”
“是,是,快坐下,我去給你們再端幾盤小菜來。”說著,叔父便去了後廚房,可是看著他孤獨的背影,我感到非常難過。
裹兒年紀還小,而且和我們也不怎麼熟絡,因而話很少,隻顧著自己埋頭吃飯,倒是韋暖暖一晚上說個不停,像是家裏好不容易來了個能說話的女人,讓她找到機會發泄似的。
“對了,小月,有件事兒我要跟你說。上次你給我的那支血玉珠釵,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那是我東唐皇宮的遺物,後來落入燕軍之手,又被人拿到市集上販賣,最後被柴紹買來送給我的。那等顏色的血玉可是上等貨色,價值不菲的。
我輕輕點頭,韋暖暖又繼續說道:“我拿著那支珠釵去當鋪典當,那大當家的卻是不願收,說是太名貴了,收不起。我本以為那大當家的誆我錢財,後來又覺得珠釵可能是贗品,不願被賊人盯上,惹上官司,因此就要作罷。誰知就在前幾日,那大當家的找來我們酒館,說是有位達官貴人看上了我那支珠釵,想要和我商量商量價錢,買了去。我去見那貴婦人,覺著她像是家境還不錯,於是開口要一萬五千兩,不料那貴婦人又嫌價高了,要斟酌斟酌。喏,珠釵還在我手上,這是你給我的,究竟值幾個錢,我心裏一點兒數也沒有,這不,正巧你來了,我也好問問你實價。”
我皺了皺眉頭,韋暖暖可真是貪心之人,她好歹也是東唐國的王妃,穿金戴銀的難道還少了,怎會不知道東唐珠寶的實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日柴紹是花了八千兩買下的,想不到韋暖暖竟會獅子大開口,要價一萬五千兩,也難怪人家不願意買了。
“若要實價,恐怕就值八千兩。八千兩不少了!能買下好幾個你們這樣的酒館了,何必貪圖那些便宜呢。”
“喲,我的好侄女兒,這可就是你不懂行情了。做買賣可都是這樣,開了價先往一半砍,我要是說出八千兩,那女人還不得砍到四千啊。”
“倒是月兒愚昧了。”
“可不是嘛。”
韋暖暖一臉得意,我也不願與這等人多做爭辯。蘇婉兒在一旁看得是愣頭愣腦的,她大概怎麼也不會相信,我能買得起一支這麼貴的珠釵吧。
“不過侄女兒,有件事我還得給你說說,那貴婦雖喜歡這支血玉珠釵喜歡得緊,但卻總說害怕來得不實在,不敢輕易買下,要向我打聽詳細的來曆。”
“那你怎麼說的?”
“我隻說我家侄女在一個大戶人家裏做丫鬟,這釵是她主子賞給她的。你不也就這麼給我說的麼?”
“沒錯,事實就是這樣。”
蘇婉兒急了,感覺勢頭不太對,想問個清楚,為什麼我變成了大戶人家的丫鬟,為什麼我會有一個賞賜給我這麼貴重的珠寶的主子。我趕緊拉住她的手,朝她使個眼色,示意她先不要多問,她這才安靜下來,愣愣地看著我們二人對話,再也不發一言。
“那個貴婦還說,有機會的話想要見見你呢。侄女兒啊,我覺得這是個攀上富貴的好機會,要不你就……”
“有什麼好見的,”我生生打斷了她的美夢,“我不過是個得寵的丫鬟,你下次再與她交涉的時候,就說我入住深宅大院多有不便,隻讓她寬心,這血玉珠釵來曆明了,絕非盜竊的贓物,她大可放心買了去。”
“明白了。”
“時辰也不早了,我先帶著我的朋友們上樓歇息了。”
說完,向叔父他們告了聲晚安,便拉著蘇婉兒和紅袖去了二樓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