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房間,蘇婉兒便如我預想的那樣,急不可耐地詢問起方才的事。
我謊稱在大戶人家裏做丫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讓韋暖暖能夠安心處理那些財物。但這幾個月以來,我都是和蘇婉兒同吃同住的,此事也瞞不得她。於是,我極力表現出對叔父一家人的同情之態,隻告訴婉兒,他們生活非常艱苦,做生意賺的幾個小錢都被官府征收了不說,還常常受到附近一帶官兵的欺壓。我一邊解釋,一邊不忘擠兩滴眼淚出來,弄得蘇婉兒也傷感不已。她這個神經大條的單純丫頭,哪裏會細想我話中真偽,見我叔父他們這麼可憐,她也忍不住嗚啦嗚啦地哭了出來。
真是罪過,若非為了保護這個好姐妹,我是決計不會欺瞞她的。她這麼真誠,這麼信任我,弄得我每次向她編造一個謊言,就要暗暗自責好久。
如此折騰了半會兒,總算是打消了蘇婉兒心中各種疑慮。
我朝紅袖使個眼色,她便很機靈地打起哈欠,揉著惺忪的小眼睛,佯裝困意,硬要拉著蘇婉兒去歇息。兩個女人又細細叮囑我一番,這才離開房間。
驍騎西營的這段行程並未耽擱太久,一來叔父他們忙得很,根本無暇照看我們,二來天氣越來越寒冷,常年待在外麵也不是個事兒,因此第二日中午一用完膳,我們三個女人便又匆匆踏上了回西梁國的征程。
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一路上馬車外都是寒風凜冽,冰涼刺骨,我也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什麼天大的事。日前韋暖暖提及的那個貴婦人,一直讓我非常好奇,按說真正識貨的有錢人家,越是有錢就越摳門此話不假,但她為何執意要見那血玉珠釵的主人呢?物主是誰,由誰賣出手,又有什麼關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就完了麼,何必非得見到我本人?
越想越覺得蹊蹺,卻怎麼也想不通緣由。好不容易回到西梁國客棧,我已是被連日舟車勞頓累得直不起腰來,蘇婉兒先行一步回家了,我連晚飯都沒心思吃,倒到床上就想呼呼大睡,紅袖還強撐著去廚房下了兩碗清湯麵,端上房間與我同吃,隻是我實在提不起胃口,兩眼睛累得睜不開了,她才掃興地匆匆吃完自己那一碗麵再去歇息。
如果說那個貴婦人的出現令我滿腦子疑慮的話,那麼當我醒來時看到的這個眼前人,才是真正能嚇死人,柴紹不知何時出現在我麵前,而且還是焦急地催著我離開客棧。本以為他又在無理取鬧了,我便習慣性地跟他撒潑打諢,賴著不肯走,誰知他卻是滿臉嚴肅的表情,弄得我非常驚異。我突然想起前陣子,崔湜跟我提起過,柴紹因為部下起兵謀反的緣故,不得已把自己軟禁在公主府,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兒出現在西梁的,可我的眼前分明站著一個活生生的柴紹,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是沒辦法,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從今日起,你得安安心心住在清雅小築了,西梁國你暫時不準待,我已派人給你那個叫蘇婉兒的朋友留下口信。等到一切處理完了,我的心情也好轉的時候,說不定我會高抬貴手放你出來轉轉。崔湜這幾日也會動身去清雅小築,約摸著等我們到達那兒的時候,他的人也已經在那裏候著了。我若不在,你務必要聽崔湜的話,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到處走動,也不準見外人,更不準來燕國找我,我會想辦法去看你的。”
這麼多“不準”?擺明了變相軟禁嘛!我好不容易搞好和他之間的關係,本以為可以稍微按照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來生活,稍微減輕一些自己是被人囚禁的思想壓力,想不到柴紹又變回原形,硬要把我關進那個幽幽竹林深處的小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