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淵,你丫開什麼玩笑呢,一年不見你的幽默細胞衰退了不少啊!”好不容易把喉嚨裏的草莓咽了下去,我戲謔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在玩什麼把戲。
黃文淵歎了口氣,又皺起眉頭,接著又站起身子,最後將椅子推進餐桌。
這一連串的動作是幹嘛呢,示威呢?
“對不起,我找到新的生活了,我們真的不適合。明天我就換手機號,以後別再聯係我,再見!”他就那樣瀟灑的走了出去,不帶走一粒塵埃,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酸楚的氣息。
李令月,你被甩了!
哈哈哈,太可笑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吃大餐呢?還不快去找個地縫鑽了!舉著三叉戟的小惡魔鋪天蓋地朝我喊過來。耳朵裏就開始嗡嗡直響。
“小姐,您還要繼續點餐嗎?”服務員非常不合時宜的出現在我麵前,緊接著我一臉的清淚被她看了個真切。
你妹的,點毛餐啊,我男人都跟別個跑了你丫看不見啊!!!不是說按鈴才來的麼,我又沒按鈴,你丫咋就蹦出來了!
“嗚嗚嗚嗚……”往桌上甩了張紅色毛爺爺,一溜煙衝了出去,背後還聽見那mm嚷著“小姐還沒找您錢呢”。小姐你個大頭鬼啊,你特媽全餐廳都是小姐,老娘再也不來了,日!
***
家裏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四十五歲的父親窩在床上看電視,口裏叼著一根煙,房間裏麵雲霧繚繞。
三十五歲的繼母在書房偷菜,一邊不停點鼠標一邊還傻笑。
四歲的妹妹成功霸占了我的房間,曾經被我掛了幾張周傑倫海報的少女臥室,如今全是妹妹的貼畫,什麼喜羊羊灰太狼奧特曼海綿寶寶天線寶寶葫蘆娃亂七八糟貼了四麵牆都是的,就連我那張大書桌也沒能幸免,被她貼了個麵目全非。
一年不見,好懷念這個家啊,盡管它從沒給過我溫暖,但是家裏每一個角落都有我或辛酸或幸福的回憶。如今卻已物是人非了。哎!
抹幹眼淚走進自己屋,被男人甩了就甩了吧,大不了老娘以後再找一個。好久沒看到這個小不點了,不知道她長高沒有。
“小辣椒,你看誰回來了?”我用非常有童趣、非常賣萌裝嫩的聲音問道。
“……”妹妹出乎意料的狠狠瞪我一眼,條件反射抓起一堆彩筆和一摞本子。
幹啥呢?我又不是回來跟你搶寶貝的?
小孩子就是煩,不懂禮貌,見了親姐姐也不打聲招呼。就算咱不是一個媽生的吧,但好歹還共一個爹,叫一聲姐姐不為過吧?
“小辣椒,你畫什麼呢?”我好奇的走近她。
“沒畫什麼!”這孩子居然怒目圓睜的看著我。這哪裏是一個四歲小孩子該有的表情?
我越發好奇了,連忙一個箭步走過去:“拿來給我欣賞一下。”
走近細看,才發現她懷裏抱著的都是我的日記本!上麵被她用彩筆畫滿了醜八怪似的娃娃臉!我氣得肚子裏的怒火噌噌直往上躥。這丫頭片子什麼好的不學,偏喜歡窺探人隱私?我記得出國之前把日記本都鎖起來了呀,她是怎麼翻出來的?日記本裏可是寫滿了各種吐槽各種小九九啊,要是讓爸媽看見了,我還有臉活麼我!
“你別過來!我知道你是撿來的,你不是我媽媽和爸爸的孩子!”
妹妹冷不防冒出這一句,直把我聽的愣在那裏邁不開步子:“誰跟你講的?”
我很詫異,就算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這種傷人的話不應該從她口裏冒出來吧?
“是我媽媽說的!媽媽說你不是她生的,你也不是我爸爸生的,媽媽說你是垃圾堆裏麵撿回來的!”
妹妹的話就像一根毒刺,狠狠紮進我的心窩。什麼叫從垃圾堆裏麵撿回來的,我不就是去法國留學了一年嗎,怎麼回來以後世界全都大變樣了!我實在忍不住難受的大吼一聲:“我才不是撿回來的!”
“哇……哇……”妹妹犀利的尖嗓門哭聲立馬響徹整個屋子。書房裏的繼母像隻兔子似的,噌的一下竄了過來,見了這場麵,連忙大聲問道:“怎麼啦小辣椒,哭什麼啊?”
“媽媽……媽媽……姐姐打我……”
我感到自己脆弱的心靈被一次次重錘敲擊著。我連碰都沒碰她一下,何談打她?這孩子跟誰學的這麼壞?
各種委屈各種難受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加上剛剛消化的紅酒引起大腦暈眩,有些供血不足。我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繼母罵道:
“你個臭丫頭這麼大個人了還欺負妹妹,你出的什麼國?你念的什麼書?越大越不得了了啊!你爸花那麼多錢把你搞出去,回來了就這副德行?死丫頭活著幹什麼,還不如去死了,就知道浪費家裏的錢!”
是啊,我活著幹什麼,還不如去死了。
我無助的看了一眼老爸,發現他還是優哉遊哉的睡在自己臥室裏麵,連翻個身也不曾。
這世界上估計沒有人在乎我。像我這樣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還活著做什麼呢?
我的身體從頂樓一躍而下,腦袋還是混沌的狀態。我隻感覺自己忽然之間變得很輕很輕,像一片薄紙,風兒隨便那麼一吹,就能把我吹到無人的角落。
*********
長安。
陰雨連綿數月不止。
*********
當我睜開雙眼的時候,耳畔早已沉澱了煙雲城市的喧囂,銷匿了攢動人群的聒噪。
我本以為從樓頂瀟灑地一躍而下,就能輕而易舉卸下肩上重擔,遠離家庭壓力,然而卻沒有。
我的靈魂居然被帶到這個陌生的軀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