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弱冠便有這樣的氣度實屬不易,真不愧為七公子。本來淩尋還有點懷疑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真的七公子,這麼瘦弱的肩膀真的能撐起全國這麼多商鋪的未來?如今細看之下,方才覺得此人眼底的堅毅和倔強是他最好的武器。
環視一周,兀自選了一張椅子坐下,顧七從容一笑,一副在商言商的樣子說道:“閣下若是舊話重提,那麼在下的回應亦是沒有改變。”
“凡事總有談妥的方法,開出你的條件。”帶有命令的語氣隱隱透著霸氣。
“若是要在下放手航道,那麼,沒有條件可談。不過……”
淩尋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靜默聽她的下文。
“閣下不過是暫時用之而已,在下願意以租賃的方式將航道的使用權暫時租給閣下,不知意下如何?”
租賃……淩尋沉吟,思量的同時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年,真真是天生的商人,無論何時都不忘從中牟利。與淩鄴的一場仗勢在必行,淩都一帶近幾年因天公不作美,收成不佳,軍糧算是他心頭的一個難題,蘇南富庶,糧食產量年年可觀,要將蘇南的糧食運到淩都送上前線的話,七公子手上的航道是最理想的運輸方式。
“說吧,租金如何算?”
顧七眼底閃過狡黠,靈活的眸子一轉,脫口而出:“七公子名下的所有商鋪,免賦稅五年!”
藍鷹一聽暗暗吸了一口氣。
淩尋那雙黑亮如寶石的眼眸愈發深邃,半眯眼睛,射出銳利的鋒芒。薄唇一掀,帶著冷意,“五年?公子的如意算盤可打得響,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想獅子開大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絲毫沒有被他的壓迫感嚇到,她換了個坐姿,讓自己坐得更加舒適一下。“閣下若不願意,另尋他人便可,天禦皇朝的富商多得很,即使沒有航道,相信閣下依然可以讓富豪商人捐糧捐衣。”說完,挑釁似地看著淩尋勾唇一笑,像極了得意洋洋的小狐狸。
一怔,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漫上心頭。梨花樹下,彤兒也曾揚起笑臉眉梢含笑地牽著他的手柔聲低語。古人說莊周夢蝶,究竟是莊周做夢化成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成了莊周?自從彤兒離世後,他已經有些恍然不清那兩年的相守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為何上天會如此殘忍不讓他們相守一生?如果不是真的,那麼每每魂牽夢縈的身影又是誰?
這個少年的身上有彤兒的氣息,他看著她眉眼的俏皮,臉上冷霜不知何時已融化,柔和的線條依然如此俊美,因著不輕易被發現的寵溺,平添幾許柔情,即便隔著冰冷的麵具,顧七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釋放出來的和平。有些不解蹙了一下眉,她撩眼看入他的眼裏,茫茫大海般無邊無際的汪譚深邃得仿佛可以將她吸入。
“五年……太久了,三年吧!”輕輕道出,被勾起對彤兒的思念,他沒心思再與七公子糾纏下去,話裏有著隱藏得很深的寂寥。
顧七沒想到這個人竟然真敢應允,哪怕是三年。七公子名下產業三年賦稅足夠讓空虛的國庫豐盈不少,如此簡單就做決定,她不禁懷疑起這個人的身份。
像是知道她的疑慮,他淡淡開口:“放心,奉命出來辦事,自當有這樣的決定權。相關事宜,日後會再請七公子來。”然後,深深看了她一眼後,垂下眼,“送客!”
顧七走到房門,心頭湧上莫名的情愫,她回頭看了一眼房中的男子,隻見他的背影在輕紗飛揚中隱隱約約,隻剩一個不甚清晰的輪廓。
花好月圓夜,芳香滿搖曳。
二層廂房的露台擺著四角檀木桌,一壺清香撲鼻的竹葉青配形單影隻。
腳步聲接近,“皇兄,喝酒也不叫上臣弟?”
淩尋隨意揚手,“坐吧。”然後,又給手中的酒杯注滿清液。
剛才淩楚在屏風後麵看著七公子與當今皇上針鋒相對,不禁再次讚歎這個少年果然非池中物,麵對這樣沉重的壓迫感竟然還能麵不改色地談生意。待七公子離開後,見皇兄獨自在這兒喝悶酒,他以為他是煩惱那三年的稅收,於是清了清嗓子,道:“皇兄,那三年的稅收不少,其實我們根本不需應允他的條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讓他將航道讓出也不為過吧。”
淩尋沉默許久,長眸悠悠看著遠處。淩楚等了片刻,見他還是沒有說話的打算,不禁摸摸鼻子,獨自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