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她也不再勸說,走到他身後,伸出素手覆上他的額頭,中指輕輕按著他的太陽穴,緩緩來回。
一怔,隨即掛起笑容,眼底漸漸彌漫暖暖的喜悅,襯得透亮的眸子流光溢彩。
“鍾家和慕容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如果任由那些謠言遍布江湖,到時怕會掀起爭端。”細聲說著,柳眉擰起。輕拍她的手,“你是擔心暗綠閣獨霸武林?”
歎了一聲,愁雲壓頂,悶悶出聲:“當初我將他們引入皇宮,惹得一場屠殺。如果他們真的狼子野心,不要說曾為皇後,縱然隻是普通的一名百姓,我也難辭其咎。”
許久不曾聽她提起出宮那晚的事情,現在聽罷方才知道她從沒放下。“他們也算是真心助你離宮,那日交代我在山腰等你們,然後他再帶著你跳下,如果不是知道有接應,他們也不會如此。現在都過去了,那些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免得庸人自擾。”
本來離開淩都就是想快意山水間,如今被卷入江湖紛爭不得脫身也是無可改變之事,既然如此,既來之則安之。現下心裏最擔心的,就是鍾鼎漢的死究竟和暗綠閣有沒有關係,如果真是暗綠閣所為,他們又是為了什麼?稱霸武林?還是稱霸天下?
“緊我所知,暗綠閣夜訪皇宮就已有兩次。一次傷我一刀,贈予令牌,二次協我出宮,大開殺戒。這樣的舉止,現在想來真是讓人心寒。”
蕭楠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細細看著她的眉眼,發現多了幾分自嘲幾分滄桑幾分愁緒。“無論暗綠閣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要好好防範一番。至於他們夜探皇宮,這個你倒不必擔心,皇上沒你想的不濟,在宮變中殺出血路登上帝位,不過十年就把盤根錯亂的朝堂整治得井井有條,大權在握,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魄力和手段。”
聽了這番話,不禁自嘲一番。的確,憑淩尋的手段和計謀,她根本不需要替他擔心。想當初她自以為是地打壓妃嬪,算計謀劃,到頭來不過為他人作嫁衣,如小醜跳梁般的小聰明,想必他肯定看得盡興。
“哼,的確是庸人自擾了。”
晚上,燭火通明。
顧七留在蕭楠房裏用過晚膳。才剛剛沏了一壺茶,茶香還沒遠飄,白曉就推門而入,後麵跟著鍾逸和慕容千千。
“這鼻子也太靈了吧?才剛倒水就眼巴巴來討一杯?”顧七笑著打趣,鍾逸和慕容千千笑著應著,積壓了幾日的緊張和疲憊仿佛一下子被這玩笑衝淡了許多。
古詩有雲:洞庭帝子春長恨,二千年來草更長。君山銀針的傳說很美麗,被當朝皇帝定為“貢茶”,之前也曾聽說過,不過親自一品,這還是頭一回。衝泡後,茶芽立懸水中,如銀刀直立,堪稱奇觀。茶香四溢,引得顧七也忍不住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還沒來得及道好,就聽鍾逸郎朗輕吟:“色澤金黃,香氣清鮮,真是好茶。比之先前在芙蓉山莊品得的廬山雲霧,各有千秋。蕭公子果真是會享受之人。”
不謙虛不自傲,權且當作讚美,蕭楠淡淡應到:“古人也說,有花堪折直須折,人生短短數十載,何必自我約束而不得開心顏!”
蕭楠究竟是什麼身份,顧七也不知道,這一路上,他的飲食用度已經讓引起了慕容玉和鍾逸的注意,或許還有其他人也在暗地裏留意他,不過以蕭楠的睿智和武功,應付他們都不是問題。顧七默默喝著香茗,不說話。
適才那句“有花堪折直須折”讓鍾逸感概良多,沉默片刻,他輕聲說著:“家父突然離世,怕是誰也不想到,現在我才驚覺人生在世,生死不過一瞬間而已。”
“鍾公子如今……”還沒說完就被慕容千千打斷,“別再公子公子的,我們年歲相當,一同經曆了這些也算是朋友了,直呼名字罷!”
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慕容千千的性子大有江湖女兒不拘小節的豪爽,實在讓人喜歡。“如此也好,那我直呼鍾逸了。”
“顧七,白曉和我年歲相當,可是蕭公子卻……實在不好失禮。”
“蕭楠是我的先生,如果你介意,就稱一聲先生也未曾不可。”鍾逸和慕容千千都有些驚訝,一路上以為他們是弟兄,親昵無間,想不到竟是師徒的關係。
顧七笑嘻嘻地看著他們,眼睛明亮含著笑意。
看出鍾逸的窘迫,白曉敲了一下顧七的額頭,啟唇輕斥:“別玩鬧了,說正事要緊!”然後看向鍾逸,沉聲道:“如今鍾家的處境在武林非常微妙,芙蓉山莊也是稍有差池可能就會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