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上眼沉默良久，直到平複了激動的心緒才睜開眼，眼裏已經不見有頹氣，平和如朗朗明月。蕭楠見此，眼底閃過一絲讚賞，然後事不宜遲加緊手上功夫。
隨著檢查越來越深入，他的臉色就越來越凝重，唇角抿緊，不複笑意。其他人在邊上看著，也不敢詢問怕打擾他，隻能按捺心中的不安靜靜等待。
一炷香過後，蕭楠才直起身子，接過鍾逸遞過來的棉布，沾了點水擦手。“盟主淤血烏黑，連骨頭都呈現黑色，看似中毒，其實不然，是蠱！”清冷的聲音如隔岸之聲，立即縹緲無蹤。
“可，看得出出自哪裏？”還是鍾逸清醒冷靜。
“這種蠱極為罕見，潛伏時間約莫兩年，等長成之時便以嗜血而生，同時釋放毒血。換言之，便是換血！”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料想不到竟然有如此惡毒的蠱。
慕容千千素手捂嘴，圓眸瞪大，柳眉蹙起，“如此說來，這蠱，是多年前就養在盟主身體裏的？可是這怎麼可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蠱毒種入的人必然是親近之人罷？”
鍾逸臉上一白，怒火瞬間彌漫眼瞳，迸射出肅殺的寒意，扶著棺槨的手因用力而骨節發白。
蠱毒，竟然會是蠱毒，竟然又是蠱毒！
顧七單手扶額雙眸微闔，身子倚著白曉，靜神凝思。當年鳳臨宮的那株雪華差點讓她命喪冷宮，如此嬌豔美麗的雪華，竟然是養蠱最好的載體，越是嬌豔的東西越有毒，古人誠不欺我也。再用心想想，記得大哥說雪華是從北疆的海邊那兒帶回淩都的，這次盟主中的蠱會不會也出自那兒？
問及蕭楠，他也不甚確定，隻說需要時間查查典籍。
鍾逸說要回去排查盟主身邊的仆人，慕容千千也嫉惡如仇跟著要去。見他們都不太平靜的樣子，蕭楠忍不住出言相勸：“此事萬不可打草驚蛇，而且，這種蠱名為若水，既成形之前如水一般並無二致，因此，下蠱的機會實在是太多了。你們，切記諸事小心！”
看天色不早了，幾抹影子如閃電般快速飛離靈堂，在屋頂幾個縱身便無蹤影可尋。此事，靈堂外的一株蔥蘢的樹上，一個黑影隱藏於此，細小的眼睛露出嗜血的陰狠。
武林盟主暴斃的消息此時已經傳遍江湖，奔走憑吊的綠林好漢源源不絕，誰都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也實在看不出真心還是假意。鍾逸披麻戴孝跪在棺槨旁邊，鍾夫人幾次傷心過度差點昏厥。看著鍾夫人仿佛一夜蒼老了十歲的容顏，顧七心裏竟生出幾分羨慕，如果不是曾山盟海誓生死相許，又怎會如此傷心欲絕？有過二十幾年恩愛無比，比五十年貌合神離都幸福得多。
這麼想著，眼前竟然浮現淩尋的臉，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那****在懸崖上撕心裂肺的大喊。三年歲月，不知身處淩都的他現在如何，是坐擁美人與江山好不愜意，還是，月下無人的深夜時分會遙望明月，懷念一個叫顧惜彤的女子？
幸好站在角落裏，出神許久也並未不妥，百無聊賴地掃了一眼靈堂上來往的客人，突然，美眸半眯，盯著一個背影出神。
年約四十，身著粗布，虎背熊腰。後來又有幾人走近，見到那幾個人的樣子，顧七確定他們是那日在茶攤見到幾個大漢。外表看起來落魄，手上的武器也是中下之品，如此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也到碧靈山憑吊？實在意外至極。
不動聲色地默默打量他們，後來見一個家仆模樣的人將他們領到偏廳。
“看什麼？這麼出神？”冷不防白曉輕拍她的肩膀。回過神，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也就不想讓他心煩，隨意模糊道：“沒，從沒見過這麼多江湖中人，所以看得有些出神。”無奈一笑，略帶冷意的手指點了點她飽滿的額頭，“這腦瓜子不知盡是想些什麼！江湖中人又如何？多了個鼻子少了個眼睛？”
白曉當然不明白她的心思，前世看多了武俠小說，可再怎麼喜歡再怎麼幻想，終究隻能做個看客，如今置身於這片仰慕許久的江湖，身邊的人或許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曾走過黃沙漫野，曾看過冰天風雪，這，怎能叫人不興奮？
接著進入靈堂的是慕容千千，她神色肅穆，一身黑衣穿出了凝重和沉穩，臉上再無之前的天真玩鬧。看著，顧七有點懷念第一次見到的慕容千千，一襲紅衣熱情如火，倔強的小臉清澈的眼神，讓人可以毫無防備地舒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