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風很大。
十六歲的安渡捏著兩張搶救無效的死亡通知單,滿眼迷茫地站在醫院走廊。
直到剛剛為止他都還在思考要不要輟學去掙錢替父母攢治療的費用。
沒想到隻是在學校上了兩堂課的時間,他就被班主任火急火燎給叫了過來,然後獨自麵對這一切。
過道裏有些冷,冷得他的雙手不停顫抖,最後身體也被感染似的,抖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好像沒有家人了。
麻木地按照院長和銀行工作人員的指示將父母留給自己的90%遺產抵消醫院的欠款,隻留下一間能安身的房子。
安渡草草將他們葬下,渾渾噩噩地在學校裏過了幾天,堆積在心口的情緒終於控製不住爆發出來。
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個冷血動物,麵對那樣的噩耗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掉...
卻沒想這隻是大腦裏的防禦機製延緩了反應的速度。
不過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在課堂上狠狠哭了一場,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親人會關心自己,於是很快就擦掉眼淚,滿臉鎮定地走向教師辦公室。
“老師,我要退學。”
安渡清楚自己在學業上的天賦不怎麼樣,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擔心家裏的事根本無心學習,成績下滑得厲害。
以他的腦子根本沒辦法在被拉開這樣的差距之後追上分數。
就算後悔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還是先想辦法找個工作養活自己。
也就是這天,他辦完退學出校門的時候碰到了消息靈通的小混混,那小混混看見他表情有些複雜,最後遞了支煙過去。
“會抽煙不?”
“不會。”
“那你跟我學。”
安渡第一次嚐到煙草嗆人的味道,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他學著小混混的樣子夾著煙蒂,抬手又抹了一把濕潤的眼角。
“謝謝。”
一支煙抽完,小混混走了,隻給他留下一個打火機還有三個字:“少抽點。”
雖然腦子裏想好了要去打工掙錢,但這會兒安渡腦子裏還是亂亂的,根本想不出自己能去哪打工。
反正家裏還有點剩的錢,先歇一會兒吧,把狀態調整好再...
“別、別打了...我沒有錢...”
隔壁小巷裏,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很快又被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給遮蓋住。
裏麵一個頂著黃毛的混混拿下耳朵上夾著的煙,攥在手心揉碎了再伸到已經被打得見紅的少年麵前。
“你把這個吃了我就讓他們不打你了。”
流浪許久的饑餓和挨打的疼痛讓少年神誌不清,根本沒有力氣去想更多。
他用餓得綿軟無力的手勉強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剛張開嘴,腦袋就被人狠狠踩下,腦門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謔,你還真吃啊,不過我嫌你髒,還是請你趴在地上吃咯~”
黃毛一邊踩著他的腦袋一邊撒下煙草碎屑,還順便拍了拍手上的殘渣。
“要都吃完才算。”
好煩,要不還是死了算了。
求生的欲望隨著黃毛的動作一起被踩滅,他幹脆鬆開手上的力氣放棄抵抗,想著自己被打死了才好。
反正...
爸爸不要他,媽媽不要他,奶奶也不要他,就連一直帶著他的大黃狗也在半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