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是一件痛苦的事。
一個是我敬重的恩人，一個是我深愛的男人。我不敢違背主人的命令，可我也無法結束我摯愛之人的生命。心中天秤的砝碼在搖擺不定。
我猶豫、茫然、矛盾。往日的冷靜和銳氣蕩然無存。
我一直想讓自己相信這隻是一場惡夢。不過夢總究是要醒的，何況這並不是夢。三日後，主人差人來到我未曾出的房門前催促我，我知道是該麵對一切，做出抉擇了。
我的腿像灌了鉛，邁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熟悉的茶樓，我知道秦凡會在此等我，這是我們彼此之間的約定。可此時，我真的很希望他失約。
但，希望再次落空。踏上二樓，便看以了他。一樣的白衣、一樣的位置、一樣的笑意。
不一樣的是我，是我的心境。
落座，沏茶。
“落雪，出了什麼事，為何三日失約。”秦凡急切的問我。心亂如麻的我不知如何回答，握緊手中的簫，無語。
看著我奇怪的樣子，秦凡的眼中閃過一絲黯淡。隨即，他不語。靜靜的坐在我對麵。“落雪，你…………”
“秦凡，你了解我嗎？”
“當然。”秦凡毫不猶豫。
我苦笑道：“了解？你若知道我是一個雙手充滿血腥、身上背著無數命債的一個人，我平日在你麵前的溫婉、柔弱都是偽裝出來的，你還會愛我嗎？”秦凡的臉開始鐵青，看著我的眼神也開始混濁。我不願意但仍無力的繼續下去，因為是該讓他了解他愛的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我，：“秦凡，對不起，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樣身家清白、溫婉賢淑的女子。我的全名是慕容落雪，你現在該知道我是誰了吧！或許，從一開始我們的相識就是個錯誤！”
“夠了，別再說了。”秦凡“啪”的一拍桌子打斷了我的話。我愣住，眼前的他臉色難看的嚇人。許久，他臉上的鐵青逐漸消失，開口道：“落雪，從開始到現在，我從不後悔愛上你。無論你是什麼樣子的人，在我秦凡眼裏，你隻是一種人，那便是我愛之人。”說完，他坐到我身旁，輕輕拉起我的手，柔聲道：“除非我死，否則我是不會放棄你的。任何人和事都不會分開我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落雪，我希望我們可以做到。”
看著他深情的目光，聽著他誠懇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心底裏所有的隱忍，冰冷傾刻間被釋放和融化。手一鬆，手中的簫掉落在地上。
人生有此情深之人，夫複何求！我的堅持徹底被瓦解。
（六）
全場嘩然。
因為一向深得主人器重的殺人不眨眼的慕容落雪這次的任務居然空手而歸，以失敗告終。這不禁讓其他殺手目瞪口呆！但，真正讓他們倒吸一口冷氣的是落雪的一句話：“主人，我不想再殺人了。”
此時，我跪在主人麵前，等待著他的發落和眾人的恥笑。我非但沒殺秦凡，還向主人提出不再殺人，這無疑是對主人的背叛。我本不欲如此。可是，在秦凡和主人之間，我隻能選擇秦凡，因為，我愛他。
我看到了主人陰晴不定的麵孔。我知道我徹底傷了主人的心，也激怒了主人。主人現在不停顫抖的身體向我昭示了他的憤怒和失望。
當周圍的氣氛快到令人窒息時，終站出一個人，“主人，雖然落雪一直以來都是最出色的，可現在的她已經背叛主人和組織，犯下如此大罪，她若是不是死，會亂了規矩，我們又怎能再為主人賣命？”眾人一致附和。
看著這些我昔日的夥伴，就覺得他們很陌生。盡管我們這些人因為主人從小的培養而生活在一起，可是，我們之間並無任何情分，充斥著猜疑和妒忌。因為大家都不希望別人比自己強，而我一直主人寵愛之人，當然也是大家不滿之人。
難得這次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撥掉我這個眼中釘，我想，這一劫我是逃不過去了。
看著主人還在猶豫不決，似不忍心。但在眾人的強議之下，他最終還是衝我揮了揮手，示意我自裁，這已是對我的大赦。
耳邊響起主人無奈的聲音：“落雪，你太讓我失望了！”
望著手中的簫，我想起秦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秦凡看來我不能陪你實現這個願望了。我們兩個注定要先走一個。剛才本該插在你胸膛的劍，現在落到我身上了。可我並不後悔，或許我們就是有緣無份。我暗暗想著，心中不禁坦然。臉上也是一絲笑意。
閉眼，拿起手中的簫向胸口刺去。隻有我手底下的亡魂才知道，我的簫並不是普普通通的簫。這是一枝獨特的簫。不，更確切的說應該是武器。因為它裏麵藏著一把利刃。這是為我特製的武器。
突然，我的手一緊，手中的東西被人奪去。睜眼，看到一張急切的臉，——是公子。他拉著我手臂的手力道大得驚人。他語無倫次的說：“落雪，你不能死，你不能。”
一旁的主人暴怒：“無涯，不準你在這兒胡鬧。”
“爹，我有話單獨跟你談。”無涯轉過身，手卻不曾離開我的手。
“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爹，現在就說。不然的話你會後悔的。”無涯一臉的決然，口氣生硬。看著平日儒雅、溫順的公子在眾人麵前公然頂撞主人。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無不替他捏把汗。
不過，最終，主人還是帶他步入後堂。臨走之前，無涯緊握我的手，“落雪，相信我，你不會死的。”眼中的堅定讓我的心一顫。
在大堂裏，我忍受著別人的恥笑和唾棄。可是我不在乎。如果我能活著走出去，和秦凡永遠的在一起，現在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隻是，剛才公子緊握我手之時，我突然有一絲複雜的念頭，但也轉瞬即逝。
許久，主人和公子出來，主人的一臉笑意和公子的一臉蒼白成了鮮明的對比。主人恢複昔日深沉，開口：“落雪，看在你跟我這麼久的份上，我也不忍心你死。既然，事已至此，我決定為你開個先例，放你自由。”
全場再次嘩然。我大喜。
“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主人緊接著說：“這裏有一個任務，是滅全門的。你做這種事情比較漂亮。我答應你，你完成這次任務之日，便是你恢複自由身之時。從此以後，你便和我們互不拖欠，也不再有任何關係。”
聽到主人的話，喜極的我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見我毫無反應，主人有些不耐煩；“怎麼，落雪，你還再猶豫嗎？你要清楚，現在的你已經別無選擇。否則，你和秦凡…………
“落雪不敢。多謝主人。落雪一定會完成這次的任務。也希望主人能放我和秦凡一條生路。我和秦凡將感激不盡。“我簡直無法相信在撿回這條命的同時，還能看到我和秦凡的未來。
在四周一片不滿聲中，無涯走到我麵前，扶起跪得腿已發麻的我。不顧眾人的驚呼和主人的叫喊聲，拉著我離開。
身邊的物體在不停的轉換，我任由無涯拉著我的手走在這似乎無盡的長廊中。我幾次欲抽回我的手，可想到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這個從小陪我在身旁，能洞穿我心之人，心中便生出不忍。
最終，他還是停下來，鬆開了我。
“公子，你…………”我知道我該說些話，可是話一出口就不知該說什麼了。
他望著我：“落雪，你很愛他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毫不猶豫的回答：“是的，我愛他，非常的愛。”話音剛落，我看到他眼神黯然失色。他無語。見他如此，我心亦難受。畢竟在這個寡情薄義的組織裏，他是從小到大唯一一個關心我之人。
如今，昔日心如止水、目空一切的我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背叛組織和主人，他心裏對我的失望恐怕不亞於主人。
“公子一直待落雪薄，落雪犯下此等大錯。令主人和公子如此失望。落雪本無顏苟活。但，落雪不願秦凡因我而受到傷害，如果落雪一死能換回他一命，落雪絕無怨言。現在的落雪隻能辜負主人和公子的恩情。之前落雪不敢奢望得到主人如此的特赦。落雪隻希望下輩子可以償公子和主人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