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影
離春節尚有一個月,學校開始放假,學子們亦要踏進不同車次回家。從沒有坐過火車加之汽車票昂貴,抱著好奇和省錢心理我買了火車票。這是我第一學期大學生活的結束,快要結束的這幾天時不時會有一些難忘快樂的際遇敲擊腦海。平常日子似乎總是空白鬱悶,到最後回想總結卻能夠“看”到線索明了美妙的事。
沒坐過火車,程序完全不清楚,總之是跟著人群和止不住的問。背上、兩手的行李重的真是要命,笨拙而又傻乎乎我終於坐在了應有的位置。早就聽媽媽危言警告:火車上壞人多,不要跟人搭訕,更不要吃人家給的東西。所以穩定坐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腦袋緩緩扭動360度,也是好奇啦,探探周圍都是啥些人,有沒有壞人模樣的。我坐在靠窗位置。此時坐在我對麵及周圍看過去皆是學生,聽他們談話內容,他們跟我同一個學校,有的還是跟我同一係的學長。盡管如此,我還是恪守媽媽的警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沒主動說話,拿出本書看起來,右麵一位學長拿出小餅幹分給大家吃,也包括我,我拘謹搖搖頭說不了謝謝。我才知道,在火車上低頭看書相當難受壓根兒沒法認真看進去,我頭被震得暈暈渾渾十分難受。本來打算在這13小時的車路上看書過把癮,照這樣看這種美好打算是不會實行了。人在沒有精神依托之時就特想張口渴望有人作伴。我確定他們一定不會是壞人就主動跟坐在對麵的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中的女生說句話。我問:“你是不是也在XX師院念書?”“是的。”“哪個係?”“英語。”那個女生對我沒多大精神,她跟坐在她旁邊的男生是老鄉,兩個人一邊嗑瓜子一邊閑侃,瓜子皮堆在桌子上,不好看。那位男生倒沒那麼冷淡,他叫我嗑瓜子,他說他跟我是同一個係,中文係。他說他好像見過我,我漸漸打起精神,我說:“怎麼可能?我完全不認得你。”我常常聽到這樣的話,因為在學校我老時不時跟陌生人說話,也很愛參加各種比賽來鍛煉自己。我因此問:“你是不是擔任過什麼比賽的評委?”他連忙搖手:“沒有沒有,隻不過我們是同一個係,也會偶爾碰上。”
這時火車似乎停下了,一位抱著小孩的婦女在我身邊坐下。我東西多,連忙將東西往裏挪邊抱歉說東西太多讓你坐得很不舒服,她也很客氣說沒事,能坐的。她手上抱的孩子大概一周歲是女孩,我隻朝她咧嘴做個鬼臉就扭頭望窗外。多半是水和綠田,有些坐落著瓦片土牆的人家,看見真正意義上的稻草人,站得筆直,用木棍做骨架稻草做人形,像是一個個保衛田地的田園戰士。它們就像流影在我專注的眼神前一一流過。婦女買了一小袋饅頭也放在桌上,拿出一個掰開一小塊來給孩子,出與禮貌她問我要不要吃饅頭?我當然不會吃嘍,此時本人對此類物品沒有半點yu望。
火車在黑黑的隧道行進時,我腦袋會感到暈,耳膜有壓力。
從我上車至現在已有三個小時,車兒再次停下。對麵的人、坐在旁邊的婦女、右麵的人......在我周圍的人都站起,提著行李。我問:“你們要走啦?”“是的。那你好好坐車吧。”對麵的男孩說。大家互道再見。他的瓜子還有好多瓜子沒嗑完,他說:“你想嗑就嗑吧,不要的話就扔掉。”
位置一下子空了,我也舒舒筋骨把包從大腿上放在旁邊。正抬頭間一個小夥子西裝革履、架副眼鏡、提個上班族的那種四四方方的黑色公文包走來,他朝這邊看看,在我對麵位置坐了下來。我在猛嗑那位學長遺留下來的瓜子,一會兒又拖腮做思考狀。是他先開口:“你要去哪裏?”“泉州。”“哇,那還要坐很久。”“那你呢?”“哦,我去龍岩上班。”“啊?!”我是又吃驚又不能理解。如果我沒記錯,此時此刻我們仍在江西省內,也就是說他家在江西省,何以如此老遠要坐車到福建龍岩上班?我用吃驚不解的眼神看著他問:“你有毛病啊,每天這樣坐車去上這麼遠的班,多累呀,又麻煩。“你誤會了。我是一個禮拜坐一回車,周一至周五都在公司上班,然而周末再坐車回家。”“真怪,有這樣上班的嗎?那你坐車得坐多久?”“往返六個小時。”時間也不是很長嘛。他一直要跟我說清楚,他是在龍岩市邊邊的一個地方的公司工作,什麼地方我也記不得了。看他二十八九歲至多三十歲摸樣又是上班族又斯斯文文,猜想他會是有文化有家庭的男士,隨口問。嚇一跳,居然是華南農業大學財經係的高材生。覺得疑惑,這等學曆完全可以到大城市上班,他為什麼不這樣呢?他說,我家在這兒,對我來說,靠近家靠近父母妻兒才使我的工作有動力有目的,如果和他們長期異地分隔我的生活便失去溫馨和天倫之樂,那樣子我多賺了些錢對於我們一家的快樂又能增添多少呢?對於每一個人來說,家都是最重要的,你也是離家千裏迢迢到外省念書你應該也會有體會吧。
“我的同學有在上海、北京工作。他們住的地方離工作地相當遠,每天來回都要花四、五個小時坐地鐵。”他繼續說。“那他為什麼不幹脆在公司附近租房子呢?”“公司大多在市中心。你想想看,在大城市市中心,這租金得貴成什麼樣。”聽君一席話,我對畢業後的工作方麵有些了解方向。他說他在三家公司工作過,我說那不是跳槽嗎?我真羨慕他,有許多人找一份工作都得不到,他卻可以連連換公司工作。頻繁在書上看過,經常跳槽的人往往不會被謹慎的老板雇傭。“也許吧,不過隻要你工作能力強辦事好別人就願意讓你為他做事,隻要能幫助他就行。”我就在感慨:像我這樣平凡的學校平凡的專業畢業後大概不會找到像樣工作的。
我所坐這列火車是一站一站有停站的,每每停站,就會有舊人下車新人上車。這位上班族仍在我對麵坐著。正談話間,幾個人拿著東西映入我眼簾,尤其是那位老先生特別引起我驚訝好奇,他坐在上班族旁邊的位置上也在我對麵,他把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手提皮包放在桌上。他有著南極仙翁白花花又長又密的胡子,是我在真實中從沒見過的,他戴著黑色禮帽全身黑色西裝,腳穿黑皮鞋,手裏拄根福爾摩斯拐杖,像極了一位英國紳士,我沒法說出他幾歲,雖然他胡子花白麵有皺紋,可聽他爽朗洪亮大氣的談笑聲,他說話時表情泰然聲音洪亮流利,你若閉著眼睛肯定會想象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年人。我好奇心很重,不知這會是優點還是缺點。睜大眼睛直盯他的胡子我問:“爺爺,你胡子是怎麼留的會這樣好看?”坐在右邊的光頭男子說:“難道你都沒見過麼?”“我隻在電視上看見過,現實中可沒有。”出於禮貌。我沒有伸出手去摸摸看那仙翁般的白胡子。別看老人把大皮包放在桌上很無謂,他的注意力和警惕可一直沒離開這個小皮箱,不時會用眼角餘光掃描這邊。不過我和上班族大小也算個學曆青年有道德素質舉止安份守己。剛上來這幾個人之間時常用方音聊天,聽著有江西口音又有福建方音。我對右邊那位光頭男子不敢有好印象,因為他光頭剃得發亮,說話出來的聲音也不溫柔,猜想他會是個壞人,不過也沒有太多警惕,不過有一件事讓我有所改觀。身穿工作服列車工作人員在清暢中間過道,走到這邊時說:“把畫板放好!”他連忙收好。“畫板?難道他會畫畫?“哎,藝術家,也要到處闖蕩的。”“英國紳士”笑著說。“啊?藝術家?”啊,我一直崇拜“藝術”尤其崇拜畫畫藝術家。像小雞啄米似地急急問:“你會畫畫哦,真了不起。你一定會素描嘍,好羨慕。我也很喜歡繪畫不過水平很初級。”“叫他給你畫幅像。”“英國紳士”說。不方便給人家添麻煩我笑了笑說不用了。紳士四四方方的小手提皮箱放在桌子中間讓我覺得跟上班族談話有些不順,我們倆的談話漸漸少了起來。我坐在位置上保持沉默使勁嗑瓜子,這瓜子是最先那位學長“遺留”下來的。“現在搞藝術,前景怎樣?”“英國紳士”說。“哎哦,在民間有很多東西被埋沒,因為沒有市場嘛,所以現在在民間搞這個東西是越來越難了,社會主流不流行嘛......”我又聯想到“民間藝術家”。“沒想到在這種環境下會碰到一個奇怪的老頭一個酷似壞人的藝術家。”我笑著對自己說,坐在右邊裏麵靠窗的正在聊天的男女看樣都是做生意的。“坐在這樣的火車上,可以碰見許多不同職業的人哦。”上班族說。“是的。剛開始上來是清一色的學生,然後上來一位家庭婦女,然後遇上你,這時又遇上他們。感覺就像一個濃縮的人生旅途,常常會遇見不同的人發生不同的事情。這不正是人生旅途的一個縮影嗎?”我說。他點頭表示同意。這瓜子著實嗑著愈香,又香又脆,在空氣不好人氣混雜悶得不能幹任何事也不想吃任何美味的火車廂,這瓜子的確是上好休閑品。正如男人們不是因為尼古丁的味道而抽煙,他們說抽煙時可以放鬆、集中注意力回憶和思考或者就那樣沒有負擔給頭腦抽出難得空白;我極少嗑瓜子因為不喜歡,而這回在火車上我也把它們當成了“男人們的煙”,讓慢而悶時的車廂時間從蠕動的嘴角匆匆過掉。大概是這綠茶瓜子真有那麼香,再經過我那張毫無顧忌大嗑特嗑的嘴巴演繹,“英國紳士”伸出手把住幾顆瓜子問:“我也可以嗑麼?”我點點頭。然後是光頭藝術家也試著嗑些說好吃,然後我發現我旁邊的人也都或多或少嗑幾顆,除了坐在我正對麵的上班族,我兩回都說你也吃呀這樣子時間比容易過嘛,他始終奉行“我不愛嗑瓜子”而無動於衷。這個車廂就溢著人們打發漫長而沉悶時間的談天和瓜子殼裂開的喀噠聲音,聽著聽著感受到了伴奏味道,我突然就覺得那位學長遺留下來的半包綠茶瓜子發揮了超越它本來的價值,它給這麼多人帶來了點點樂味,也使我覺得跟他們更有親近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