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富麗的地。七彩絢爛飄逸衣裳,環髻婀娜美婦邐迤;歌舞絲竹沁人心脾,人聲嘈雜富於氣息。從此多姿絢彩和世俗要將我融入。他們什麼都教我。十分喜愛舞藝,舞到興處可以盡露婀娜,自我迷醉的眼神將一切化為烏有,然後放肆地舒展嘴唇。也學了知書達禮和恭順之語,這很容易,照說便是,什麼意蘊我沒刻意去體會。他們對我好,卻那樣的嚴整束縛,在我身上有條不紊地安排一個個任務,像在雕琢完美的玉。這兒的華麗令我有做人的氣息與感觸,卻也時常渴望養母那樣的蒼靜。沒記得自己在這過了多久多少年。有一天,他們極為精致地為我束髻挑衣著粉,使我看著是從未有過的冷豔與孤傲,而後牽我上馬車,就像當初離開養母那樣離開這個地。
這是個堂皇富貴充滿胭脂奢華的地。周天子,大王,知書達禮教我勿觸怒他,他是威嚴的。舞,在跳,我放肆地婀娜,含著的嘴唇深深勾出了一道月牙形眼角在漾著無所謂的陰傲。他在夜夜與我同眠共枕,他要我時時刻刻守侯著,他對我越來越貼近,他說寡人寧可把後宮佳麗三千隻換作你一人,他曾深情言之:“寡人真愛全係愛卿一人。”在一個良辰美景之夜,他問:“愛卿有如寡人之愛乎?”我撩起衣袖伸出手撫mo他的臉,從眼角緩緩掠過臉頰至嘴角,安靜地看著他。這張臉已刻下了歲月流過的痕跡,雖然身體有帝王的軒昂魁梧,可我所向往的青春健美純真的氣息在麵前這人身上已少有氣息。我對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出於對他是大王的敬重與必要時的順從,和他在一起的大多感覺是祥和安寧穩重。我該跟他說什麼?於是我選擇了沉默。每當我要回避就選擇展唇笑,透著深深的月牙形。幽王說看見我笑,他可以包容世間一切過錯。和養母在一起的日子,我懂後便不再笑;十四歲後進了富貴人家受人調教我學會了為自己的表演完美而笑,十分開心時我也隻是一個人在開懷地笑。就像堅強人不輕易在人前落淚一樣,努力用冷酷掩飾自己的我不輕易在人前灑笑,過多的笑於我而言是缺失端莊取媚於人。進來宮廷不久我還能在大王的寵愛下偶爾真心笑幾回,日子久了,和從前一樣,沒有什麼理由能讓我啟朱顏百媚生。當然,笑本來就需要理由,就像有太多理由令你哭一樣,難道不是嗎?
也會回憶兒時單調的美。天空一片蔚藍,風中仿佛掠著銀色的影,倚在窗簷下,養母在給我梳發,一絲一絲的。也會回憶少女時的美妙。時常會有靈動在心中湧,看到某個俊遂眼神會觸動而拉下眼簾,奇妙的感覺。不過我始終沒聽過關於“愛情”。幽王說對我有愛,麵對他深情甚至含著乞求的眼神,我漠漠然,也許唯一會有的隻是一點感激。幽王,謝謝你能夠愛我,後宮佳麗如雲,你說真愛全係於我。你是周朝天子,我是你的褒妃,歌舞禮儀儀容步態所有訓練最終都隻是為侍奉你,一出生命中就注定她要屬於你,養母留不住我而王府也沒打算永遠訓練教導我。愛,予我如此陌生。
沒有愛的人,也沒有親人的愛。宮牆苑色都在我眼中褪卻。歌在唱,舞在跳,花在開,水在流,日複一日,稚嫩年輕的容顏在變成熟,年輕帶著不安的心早已歸於平淡。朝妝鬢抹脂暮枕邊幽夢,生活就這般胭脂奢華,令我愈加窒息。一切都已看平淡,驕傲地抬頭,我在冷冷看。不想笑,也許會想哭吧,不過終究孤獨的固執和驕傲讓眼淚隻在心中流。我的心本來就冷,現在愈發地冷,沒有憎恨也不知該為何緣抱怨,沒有任何理由地冷下去。幽王發火了,他說,我像個鬼魂,如此清涼陰冷。曾經,對著他的怒,我會偎依在他的裙淒淒怨;現在,對著他的怒,我的心隻在泛涼,平靜的冷冷,算是以鬼魅應有的態度回應他吧。漸漸地,從他眉宇間我見到了憂傷,甚至羔羊般的柔順,就像被鬼魂魑魅魅惑了一般。在臣民,他是高高在上天的代表;在我,他是一個需要依靠和害怕陷入孤獨的男人。至高無上的權利製造了這些卻將他們屏蔽,因為每個人都在俯首順從於他。他偽裝高大和堅強的盔甲都在我的冷酷傲首前逐一卸下。赤裸裸地,他說他一直很孤獨,他真的很害怕,而我是他精神上唯一值得信賴和依靠的了。
我看起來是那麼的堅強,他對我的依靠讓我愈發地高傲。幽王一直盼望我笑。不是故意逆他的意更不是故做矜持,而是生活帶給我的感覺就那樣,該見過都見過了,該笑過的都笑過了,還有什麼新奇事可以讓我付之一笑呢?
三、烽火戲諸侯
一愛臣向寡人獻上一計,他敘說時表情如此生動投入甚而詭秘。先是大喜卻又顧慮了,褒妃,寡人心頭肉也;社稷亦寡人大愛也。為博得美人一笑而使寡人淪為社稷罪人,愧對列祖列宗......猶豫之際,褒妃昔日絕代芳華柔媚無限的笑容與冷傲神情時時浮現,她的嫣然笑,她偶爾的柔媚多情,她給寡人的依靠他對寡人的理解......然而她已多日來未展歡顏麵全無悅色甚令人憂心。褒妃,失去了你的歡顏寡人這生活著了無趣味。人生在世就是要和心愛女子在一起活著歡愉,何必背負那麼多責任義務活著壓抑呢?“大王,隻是在烽火台點點火讓諸侯們慌慌張張來一趟而已,不會危及到城牆。而且大王可以借此機會試探諸侯們對您的忠誠,同時更可以乘機博得褒妃娘娘歡心,一舉兩得啊大王!”愛臣一番話說得是。為了褒妃寡人願意付出一切更何況是這小小的烽火台!
幽王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沒多大去期待。某日風和日暖,花香鳥語,人亦心情舒暢。幽王早有準備地說要帶我去驪宮賞江山美景,一同坐著錦蓋華棚的禦轎,隨從無數,隊伍浩浩蕩蕩。路上,惠風和暢,陽光沐浴大地,周圍的樹、草、野花以及飛著的鳥兒都呈現一派溫暖祥和、滿足自在,天地之間似乎在薄薄糊糊交彙著靈氣精華,它們一點一點稀薄得沒人能看見,直至幾百上千年後突然多出一種東西,很稀有很幽邃很夢幻,這種東西可以是一種神奇植物,可以是一處幻若仙境的深穀,也可以是一位不平凡又不等同於曆史偉人的人。曆史偉人每一階段都有很多,他們不是很稀有。幽王也不時地根據景物對我打趣。我的臉龐嬌俏光豔,他的臉龐祥穩廣闊,激不起半點活力。他故作討人的打趣對於我實在無趣,我習慣性地配合著說著。抬頭眺望,一隻鷹斜劃過長空,這般令人渴望的年輕壯美瀟灑自由!
到達驪宮,大王已設宴宴請隨來的百官。人聲鼎沸,絲竹歌舞,又有驪山美景為襯,煞是熱鬧舒暢。這難道就是大王所要給我的驚喜?反正沒有多大的期待因此也就無所謂空歡喜了。一直到傍晚,天色漸漸昏黃,我感受到風吹來,我看見天空的雲在變動。“大王,臣妾的心在翻湧,臣妾預感到將要發生一些事情......”幽王緊緊地摟著我,醉醉的眼神看著我嘴巴咧開著,然後抬頭仰天長笑,笑聲很大很豪邁似乎還夾雜著某種信念,以前他酒醉後也時常會抬頭笑做豪邁狀,不過卻沒有像此時這般有力豪邁甚而——透著悲愴!群臣見大王此番興奮,有的跟著抬頭笑,有的大讚大王氣度豪邁極有王者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