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離情(二)(2 / 2)

她心中情緒波動難抑,隻想找個人來聽她說,告訴那人他的二哥恐還活著,他的臉清晰的浮現在眼前,深邃熟悉,她也知道,隻是他,也唯有他,這世間的苦與樂隻想與他一人分享而已。

一路奔到他那裏,守在門外的小童要上前攔她,她隻衝動的推門進去了。

進了門,她的身形嘎然而止,諾大的殿內,齊齊坐了數十人,軒轅菡扮作的阜蕖坐在最上首,上邪下邪坐在左右首,其後便是一身黑衣的男子們,見她推門,都轉過臉來看她,她僵在原地,幸好反映的快,適時斂了神色佯怒道:“大夥聚在這裏做什麼呢,如此重要的事,我也不能參與商討麼?”

最上首的軒轅菡不覺抬眸看她,她硬著頭皮低下頭,下邪卻不禁咧唇笑了,微諷道:“夫人,這是我們族內事,難道夫人也要摻一腳不成。”

她高傲的抬頭睨他:“站在我們中土上談論事情,閣下確定與我們沒有半點關聯麼?”

下邪被她激的挑眉,忍不住站起身來。隻聽軒轅菡不緊不慢的開口:“下邪,不得無理。”下邪身子一滯,卻是不甘心的回頭道:“是。”

軒轅菡淡淡看她一眼,道:“今天就到這裏,都散了吧。”

眾人這才行禮出去,殿內逐漸空曠,隻餘了兩人,他才從座上站起身來,優雅下了台階朝她走過去。

拂影微微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上下邪本就是苗僵的左右護法,一年前下邪不服管教,帶了一部分人出了穀,隨後上邪被派出來尋他,想來兩人後來才碰得麵,我即扮成他們的穀主,在表麵上,他們也是要敬我三分的。”他眼眸一閃,隻皺眉道:“拂兒,這般匆忙……”

拂影這才記起所要說的事,頓時腔中情緒難抑,她突然緊緊攥住他的手,歡喜道:“流景……”她臉上不覺又哭又笑:“他還活著,他還活著!”軒轅菡掃了一眼她握在他腕上隱隱泛白的手,輕輕蹙眉,隻問:“誰還活著?”

“二哥啊,二哥還活著!”

她情難自禁,臉上漾起百花齊放的璀璨笑容。他似也並不驚詫,隻是心中微微抽痛,卻有種極不舒服的異樣感覺席卷全身,他不覺定定看她,低聲喚道:“拂兒……”

她卻突然鬆開他的手,笑道:“我去丟玉的地方等他,或許他會折回來取呢。”她笑得那樣高興,仿佛春日裏芍藥初戰一般的瀲灩眩目,他頓時心中一空,隻伸手去握她,她卻已轉過身跑向門外,與他的手邊擦身而過。

他的手滯在半空,隻來得及看到那抹白影浮萍一般的的輕盈飛出去,竟不由怔在原地。門外的日光沉沉落到地麵的烏金轉上,流光反射,隻照到朱漆的門上光怪陸離,像是一張張斑駁的印記。那日她問他,若是有一天,他為了江山必須殺她,他會怎麼辦,那是他一直不敢去想的問題,倘若韓落找不到解藥,倘若她一直與皇帝一命相連,為了得到皇位,他就必須殺他,可是他殺他,便等於殺她。幼時的教導告訴他必須這樣做,可是……可是……他讓她過的這般苦,家破人亡,不得不停留在仇人身邊,她經曆比平常妻子多太多的磨難。他欠她這樣多,卻無法明確的回答她,江山與她,孰輕孰重。

因為這樣麼,他才覺她的腳步漸漸遠離於他,艱難的讓他難以握住……

餘輝漸落,在天際留下沉沉暮靄,連著宮牆隻見半邊天的鮮紅霞光,她等了許久,就那樣立在那裏,仿佛到了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心中的希望也仿佛隨著那霞光漸漸散去,她黯然蹲下身來,隻見青磚上自己孤寂的淡影。她才發覺自己多傻,他明明就已經死了,那日秦泰捧得他的骨灰來,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痛楚以及心中幾乎驚叫出聲的尖銳傷痛,可她偏偏不願相信,看到玉便一廂情願的以為是他,或許是別的人丟的呢,又或許不知誰掠走了他的遺物也說不定……

風起,吹得花葉搖擺,沙沙作響,天地皆暗,隻見夕陽最有一點餘光,她隻受了蠱惑一般的抬起頭,僵著身子直直看著小徑上走過來的黑色身影,他步伐穩健卻走的緩慢,頭上的鬥笠微微傾斜,隻側著頭看向地麵,臉前的麵紗隨風飄動,隱約可見他臉上若隱若現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