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陸爾雅見她這光景,不由連忙問道,生怕又是出了個什麼事情。
隻聽薔薇說道:“前麵來了一個小姑娘,說是非得見著你,又不說是何人,咱們這一問她找你是麼事情,她就曉得哭,半天說不出句話來,這好不容易開了口,又點名要見你。”
陸爾雅何曾認識過這樣的一個小姑娘,不過她既然指明要見自己,說不定真的有個什麼事情,便道:“那我先去瞧瞧是誰,她又有個什麼事情。”
主仆兩人一路快步走到漾園的大廳裏去,才到院子裏,便見一個看似十五歲的小姑娘蹲在大廳門口,見她抽啼著肩膀,想必是真的個哭了。
小西抬起頭來,看見眼前跟著一個婢女走過來的陸爾雅,便連忙走過去,一把撲在她的懷裏,隻道:“夫人,您總算是來了。”
陸爾雅聽這聲音,不禁有些驚喜,這分明是上官北捷身邊的那個小姑娘,見她現在的這模樣,不禁有些擔心起上官北捷來,一麵安撫著她,一麵問道:“怎麼啦?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小西今日來,其實是偷偷來的,大哥也不知道,此刻聽見陸爾雅問自己,便看了她身邊那離的遠遠的丫頭,才一臉小心的靠近她的耳朵,帶著哭腔的聲音隻道:“主子的身體不行了,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日,我是偷偷跑來告訴夫人的,想著夫人能不能去看看主子這最後一眼。”
什麼叫最後一眼?陸爾雅隻覺得頓時間天昏地暗的,天旋地轉起來,有些差點就摔倒在地上,幸得那小西扶住了她的身子,一麵在旁邊急道:“夫人,這個時候您千萬別出個什麼岔子啊,要不然小西就完蛋了。”要是大哥知道是因為自己把主子的事情告訴了夫人,害得夫人急病了的話,那還了得。
陸爾雅什麼沒有承受過,即便是當初以為上官北捷死了的時候,自己也挺了過來,現在到底知道他還是有一線生機的,所以當下隻是朝小西擺擺手,“我沒有事情,你讓我歇一下,我們在走。”她需要冷靜一下,把這最壞的結果想好了,若不然一會兒自己要是真的承受不過來,那可怎麼辦。
小西聞言,便待在她的身邊,一句話也不說,安安靜靜的看著她。
薔薇見此,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到底是跟陸爾雅說了個什麼,此刻但見陸爾雅的神情也極為不好,不禁擔心的上前問道:“夫人,你沒事吧?”
陸爾雅搖搖頭,“沒事,你去讓風雲來見我,我有事情要交代。”
薔薇一聽她吩咐喊風雲,就知道真的出事前了,可是她不說,自己也不能去問,便打發了一個小丫頭去給延平公主說了。想著由她來問好些。
片刻,風雲便來了,此刻陸爾雅已經冷靜了下來,坐在廳裏等著他們,這心裏正想著要不要去告訴延平公主,便聽見她那急匆匆的腳步聲,當即看了薔薇一眼。
薔薇見此,便連忙解釋道:“夫人,我隻是怕你有個什麼事情,所以才請來公主的。”
“我沒有怪你,你們都先下去吧。”陸爾雅吩咐道。
薔薇聞言,便帶著那些小丫頭們下去,延平公主進來見她把丫頭們遣出去,便也將自己的丫頭們留在了外頭,自己一個人進來,便問道:“怎麼了,爾雅。”
其實陸爾雅也不大清楚,就是方才聽了小西說了那麼幾句話,便先請延平公主坐下道:“母親,你先坐下來。”一麵又轉向那小西問道:“北捷的蠱不是好了麼?”
延平公主這才看到屋子裏站著的小西,不由問道:“她又是誰?”
那小西連忙朝她行禮道:“奴婢是千家的家仆,前陣子我們大人去邊關把主子帶回金城來,雖然是控製住了主子身上的蠱,而且主子的容貌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銀發褐瞳,跟著那很多年前的天月族的族人是一樣的,可是主子身上的蠱卻還是無法將其解除,所以這陣子主子都一直修養在那城外十裏之下的冰洞之中,為的就是讓那蠱發作是機會多減少幾次,剛剛來金城的時候還好,不過是一日發作一次而已,可是近幾天確是越來越頻繁,今日奴婢見主子恐怕是在也撐不下去了,所以才鬥膽瞞著主子來見夫人的。”小西說著,兩行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打落在地上。
風雲也是千堇塵身邊培養出來的人,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但是看她的這身段與年紀,便猜想她定然是那玲瓏女小西,她的易容術十分的精妙,算是千家所有的家仆裏最得優秀的一個,所以能在主子身邊伺候也是應該的。
延平公主前幾日才聽到陸爾雅說了上官北捷沒了水什麼事情,可是現在突然聽到這麼一個噩耗,著實是接受不過來,陸爾雅見此,便連忙安慰道:“母親,你先不要急,也許還有奇跡發生呢。”
一麵又連忙問小西道:“你千家那邊現在可是有沒有什麼消息?”
小西回道:“大人這些日子都沒有在朝中,而是親自去關外尋求解蠱之法,隻是與他們已經斷去了五六天的聯係,也不知道現在怎麼了。”
陸爾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來當真是老天爺在作弄她了,讓她白白的歡喜了一場,現在又給她這麼一個大大的噩耗,這不是叫她在生死一線間轉展著麼?看了一眼此刻目光有些呆滯的延平公主,卻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辦,隻朝風雲道:“你們兩人現在先隨我我去見北捷,若是有個什麼需要,也好搭把手,至於這府裏,讓我先把事情交代一聲,你麵先出去等我。”
風雲應了聲,也想早點去看看主子,便帶著小西先出了廳,在外麵等著陸爾雅。
陸爾雅扶起延平公主來,“母親,你現在就算是怎麼樣的擔心,也請你不要倒下好麼?現在北捷生死未卜,若是叫那些恨不得他早死的人知道了他現在還活著的事情,定然會跑出來生出事端,現在這家裏頭能做主的便隻有您了,大哥又還沒有回來,雲管家他什麼都不知道,我一時半會兒也給他解釋不清楚,所以母親,你現在能不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像是往常一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叫人看出了一絲的端倪,可好?”
延平公主的目光有些黯淡起來,一手捧起陸爾雅的臉龐,隻道:“爾雅,難為你了,這個時候我竟然還在托你的後腿。”
“母親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按理說來,您不過是北捷的養母而已,可是卻對他已經超出了那對親生子還要好的極限,我因代他向您感謝才是。”陸爾雅反手握住她的手,說道。心裏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此刻要怎麼笑,才能笑得出來。
延平公主苦苦的笑起來,那種佯裝的堅強叫陸爾雅的心裏很是難過,隻聽她道:“你去吧,萬事小心,即便是真的出了個什麼事情,就回母親這裏來,有母親安慰你。”
陸爾雅已經快要忍不住哭起來了,隻道:“謝謝你,母親。”說罷,也不敢在跟她多言,隻怕那眼淚忍不住掉下來,轉身出了大廳。
原本算是明朗的天空,這會兒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將整座金城淹沒在了這冬至裏。
陸爾雅的體質,根本就沒有法子進到那冰洞裏去,小西先進去給她把那火狐狸的裘子拿來裹著,這才敢進去的。
蜿蜒一路,走到那冰室裏,但見東月一臉毫無生氣的站在一邊,也沒有精神在去責怪那小西擅自做主把夫人給帶來了。
陸爾雅見他的這臉色,也不敢問個什麼,隻怕得到的結果沒法子叫自己喘口氣,所以便直接從他的身邊進到裏麵的冰室去。
但見那張冰玉大床上,四周垂著黑色的紗簾,跟著這白玉一般的冰一相比,無端的叫陸爾雅覺得心底發寒,這裏的布置,不覺間就像是那靈堂一樣,走進那床上躺著的人,陸爾雅沒有一開始就去試他的脈息,因為她不敢去,隻是輕輕的挑起他一束銀色的發絲,隻覺得那絲滑的發透著寒涼的溫度,似乎要將自己的手指凍僵一般。
“北捷,我來看你了。”有些哽咽住,原本要跟他說的那麼多話,此刻卻是一句在也說不出口來。將他那張銀色的麵具摘下來,看不見那雙褐色的瞳子,隻能看見那緊緊閉著的雙目,陸爾雅的收劇烈的顫抖起來,但是絕對不是因為這裏的寒冷,而是因為她心裏的冷意。握著他的手,輕輕的放到自己此刻還算是平坦的小腹上,“你能摸到我們的孩子麼?你說以後給他取個什麼名兒才好呢,他是在這最艱難的時候孕育出來的,以後一定會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可是即便是在堅強的孩子,也不可能沒有了父親的疼愛!北捷,你醒來看看好麼?還有鉉哥兒跟意兒,他們都已經幾個月沒有見著你了,可是想你想得緊,你難道都不想去看看他們倆麼?”
風雲從那道細微的門扉裏頭,看見那坐在床沿邊上,裹著狐裘的陸爾雅,心裏不禁是一陣心涼,問東月道:“主子,真的沒得救了麼?”
東月的眼裏也是一片迷茫,搖搖頭,手裏抱著他的長劍,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可言,隻道:“我不知道,我已經把主子的七筋八脈封住了,若是在過十天,大人不來的話,我便也沒有了法子,隻得聽天由命了。”
眼下之意,主子還有十天的性命,如此便好,隻有還有希望就好,風當即高興的進到冰室裏去,隻道:“夫人,你先不要擔心,東月方才已經說了,主子的大限未到,隻要在這十天裏,大人能趕回來的話,就一定能救回主子的,所以夫人也不必太過傷心,影響到腹中的孩兒了。”
聞言,陸爾雅像是看到一抹光亮了一般的精神起來,“你確定你們大人一定會回來?”
“會!”大人不可能不回來的。
“好,那我要在這裏陪著北捷,不能叫他這麼孤獨的在這裏一個人等著你們大人。”陸爾雅說著,一臉溫柔的笑意,握著上官北捷冰涼的手掌撫在自己的臉上。
風見此,知道她的身子無法長期待在這裏,即便是有這火狐狸的裘子裹著,所以便狠下心去,點了她的睡穴,將她送到地麵上的那套小院子裏去。
原本是想把她直接送回將軍府的,可是又擔心她醒過來,定然是吵著要來看主子的,所以便將她安定在這冰洞如可處的院子裏,由著小西來伺候著。
夜靜不寧,羽冰夜方落到這夜狂瀾的院子裏,便被擒住,隻見那原本黑暗的光陰裏,陡然的打出來幾十盞燈籠,原本黑暗如地獄的院子裏,突然間便像是白晝一般的亮了起來,那些燈光直把羽冰夜的眼睛照得生疼。
依稀能看見那從光輝裏走出來的身影,但見他一身的明黃色,隻叫羽冰夜大大的吃了一驚,難以置信道:“夜狂瀾你”
夜狂瀾此刻已經身披龍袍,隻等著那皇宮裏頭的龍攆來迎接自己進宮。看到來人是羽冰夜,不禁有些失望起來,“竟然是你,我還以為是什麼大魚呢?”
羽冰夜看著此刻他的這一身明晃晃的龍袍,看來自己當真的猜對了,隻是自己似乎已經知道得太晚了,看他的這一身裝扮,說不定就是打算今日謀反登基,不禁頓時擔心起將軍府來。
他若是登基了,那首當其衝定然是將把將軍府的人抓起來,心裏不由得滿是後悔,自己今天中午就該把陸爾雅帶走的。
夜狂瀾似乎有些掃興的看了他一眼,隻懶洋洋的吩咐道:“先把他給關起來!”
羽冰夜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這麼的沒用,一連兩次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給夜狂瀾捉拿住了,心裏滿是不甘心,可是卻又不能怎麼樣,隻朝他道:“夜狂瀾,不想你我算計了多年,我自認為已經十分的了解了你,不想此時此刻卻都還沒有把你這個人真正的看透,你說,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你今夜要謀反奪權我不管,隻是”
“隻是什麼?”夜狂瀾似乎還是很有耐心與他說上幾句話的。
“你能不能不要去打將軍府的注意,現在上官爭雄遠在邊關,根本就不能對你造成威脅,一個上官南飛,你更不必看在眼裏,所以剩下的不過是些女流之輩,你動她們,能有個什麼意思呢?”他到底還是擔心夜狂瀾不念舊情,若是真的對付起將軍府來,陸爾雅自然是難逃其掌了。
夜狂瀾此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一臉的輕蔑,“羽冰夜,你現在的身份可是一個階下囚,你應該清楚,自己是沒有資格去給別人求情的,何況那將軍府要怎麼處理,是我的事情,還用不著你來操心,要殺要留都是我的權利。”
“你不能這麼做?更不能這麼傷害爾雅。”羽冰夜聞言,有些失去控製的喊道。
卻不想他的這麼一激動,更叫夜狂瀾心裏很是不舒服,隻道:“還得多虧你提醒我,若不然一會兒我這一忙著登基,肯定就把將軍府的事情給忘記了。”一麵說著,隻聽他吩咐道:“來人,立刻去把將軍府先軟禁起來,任何一人不得離開將軍府半步,若不然殺無赦。”
隻見他這話說完,便將一個黑甲將士領著一幹人馬退下去。
羽冰夜的心裏一陣寒涼。
隻聽那外麵傳來的陣陣歡呼聲,隻聽追雁的聲音從外麵的傳進來,“龍攆已到,請皇上移駕皇宮。”
夜狂瀾一陣仰天冷笑,便在眾人的擁簇之下出了院子,原本燈火輝煌的院子一下暗了下來,羽冰夜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而在永平公府的一處院落裏,十分顯得異常的淡定。
隻見那已經離開了金城的青葉先生此刻正與月鳴對弈。
“月鳴,你的心裏還是在著急。”他落下黑子,幽幽道。
月鳴聞言,忍不住抬頭看了外麵的那其實根本就看不見的燈火,笑了笑:“先生神機妙算,月鳴實在是佩服,隻是難道先生就這樣讓他進了皇宮麼?”月鳴的心裏很是不解,難道真的要讓夜狂瀾把江山坐穩麼?那樣的話,自己還有個什麼指望的。
卻聽青葉道:“月鳴你多慮了,如今的這大麵的江山滿目瘡痍,正好讓夜狂瀾把這天下診治一番,他繼位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開倉放糧,由此奪得天下人的心。”
月鳴突然明白,原來這麼多時間來,他們即便是知道各個州縣早就已經缺乏糧食,使得有的地方還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卻是不肯開倉,原來這才是夜狂瀾的的打算,他要在眾人最饑渴的時候,才把水源給拿出來,如此才會達到最好的效果,得到大家最好的擁戴,這樣的話,便沒有人當他是推翻前朝的叛臣逆子,反而把他當作是那救民於水深火熱中的神。
可是這樣的話,好處都叫夜狂瀾占了去,以後自己若是想把他推翻,不就是更難了麼?
隻聞那青葉催促道:“月鳴,這招棋到你出了。”
月鳴手執白子,卻不知道要落在何處,懸著手一直是猶豫不絕的。
青葉見此,隻道:“這一步定天下,你可相好了。”
月鳴將棋子收起,當下朝青葉恭敬道:“我知道錯了,萬事不可太心急,這盤殘局,根本就還沒有到那要開局的時候,請先生原諒我既然的唐突。”說罷,吩咐逐花收起這盤殘局。
青葉聞言,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你現在看著他登基,心裏未免是有些嫉妒,那也是正常的,不過現在還不是你出手的時候,你要等他把這一切都打理好了,回到最初的平靜,這才該是你出手的時候。”青葉說著,一麵站起身來,麵朝那夜雨深深的夜空,隻道:“你們都合適做這天下之主,隻是夜狂瀾有壓製暴亂的能力,而你卻合適做那太平盛世之主。既然是這樣,所以你就要耐心的等待,等到這天下在他的手裏恢複了過來,那時候就是你出彩的時候了。”
月鳴點點頭,將他的話放在心上,隻道:“多謝先生的一片苦心,差點月鳴就要做錯事情了。”
“你且記著,一步錯,步步皆錯。”青葉聞言,隻道。並沒有去責怪方才他按耐不住,差點發兵攔截住夜狂瀾車隊的事情。
“月鳴謹記先生教誨。”月鳴低頭回道。
趙清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天翻地覆的改變,似乎沒有見到一絲的血腥,不過是半夜夢醒間,自己就已經被人從那龍椅之上踢了下來,此刻有些呆呆的看著代替了他坐在龍椅上的夜狂瀾,不禁道:“你瘋了,竟敢謀權篡位,你以為這大明的子民們會認可你這個騙子麼?”